齐明远这才知道老孙的真正来意，“恢复他的工资？”

　　“这个小王的工资不也没受到影响吗？我建议把姓李这个员工的工资也给恢复了。他们这些人只在乎经济收入，只要收入不受影响，什么警告处分，他们根本不会当回事儿。”老孙说。

　　“也是啊，现在物价这么高，每月几百块钱，自己吃饭都不够，别说养家了。这个处罚是有点重，可当初明知违规的事，他们非要去做，这也怨不得别人。”

　　“事情已经过去几年了，现在又有小王的事比着，不给他恢复工资，只怕他不会罢休，到处反映，说起来不好听。”

　　“嗯，是要考虑这方面因素。那我给财务部门打个招呼，这事儿就不用大张旗鼓了，你知我知就行。”

　　这算是孙学峰就任监事长这么多年以来，办的第一件有意义的事。

　　又聊了一会儿，带着齐明远给他的两桶茶叶，老孙回到了他位于顶楼的办公室。

　　......

　　大清集团商贸租赁公司的业务量越来越大，经理齐明建管理起来也越来越费劲，从他给集团公司的报表就可以看出来，他对公司的管理已经力不从心。小娟把情况反映给齐明远，两三个月前，集团公司按齐明远的授意，给商贸租赁公司安排了一名业务副经理。

　　往日，商贸租赁公司职工餐厅里，午饭时总是很热闹,就餐的职工们有说有笑，有人讲社会见闻，谈家长里短，感兴趣的人听的津津有味；有人开玩笑，讲笑话，把周围的人逗得前仰后合。午休一小时，有些职工饭后干脆选择在餐厅休息，喝水，抽烟，拉家常，打扑克，也不回宿舍。

　　今天中午有些异常，不仅没有了每天的说笑声，连相互说话的都少，大家只顾各自埋头吃饭，饭后没人在餐厅逗留，都回宿舍去休息了。

　　吃完饭，黄杰也直接回了办公室。这黄杰是大清集团下派到商贸租赁公司的业务总监。

　　出差半个月，今天是黄杰出差回来后第一天上班。

　　正在黄杰对餐厅的反常气氛不解之际，隔壁办公室的老张敲门进来。黄杰起身给他倒水，老张摆了摆手，坐下后，寒暄几句，随便问了问出差办事的情况。

　　“刚才在餐厅吃饭，你没感觉到什么异样？”没等黄杰说话，老张先问道。

　　“是感觉和平时不同，气氛有些异样。我正在这里纳闷呢，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还是给我倒点水吧，刚吃完饭，口渴。”老张道。

　　“刚才还和我客气。说说看，我出差这几天公司里发生了什么事？”

　　老张喝了口水，把声音压低了一些：“在你出差后的大约两三天，老尚和老严在商场当着职工大吵了一架，至今两人还没说话，谁也不搭理谁。”

　　“哦----，”听老张这么一说，黄杰有一种预感得到证实的感觉。

　　“这件事让我颇感意外。”说完，老张看着黄杰，似乎想从黄杰的表情中寻找他对这件事的看法。

　　“他俩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这一吵架互不搭理，职工怕招惹是非，中午吃饭当着他俩，也就相互不说话了？”黄杰分析道。

　　“职工们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这老尚便是大清集团两三个月前安排到商贸租赁公司的业务副经理，老严是商场主任，因为他俩是生产部门的直接领导，平素职工们和他俩都保持着差不多远近的距离。他俩这么一僵持，倒让职工们为难了，谁也不愿引来选边站的嫌疑。

　　老张接着说：“不过，他俩走到今天这一步，看似偶然，却也有其必然性。你觉得呢？”

　　老张是商贸租赁公司的物资总管，他与业务部门打交道较多，对业务部门的人员比较了解。作为业务总监，黄杰对一线员工不甚熟悉，但平时因为业务指导、新的业务项目的开展等工作关系，与尚、严二位打交道很频繁，对他俩的为人还真是比较了解。

　　“我赞同你的看法，别看他们平时如影随形，以他俩在公司的处事方式和性格，闹崩是早晚的事。”黄杰说。

　　“你是集团公司层面的领导，知道的事肯定比我多。”老张来公司的时间要短一些，对公司状况有所了解，但还不很深入。

　　老张来黄杰办公室不为别的，他也是好奇，想和黄杰探讨十几天前还声气相投的老尚和老严，怎么突然之间就割袍断义了呢？

　　齐明建是大清集团商贸租赁公司的经理，原来的商场主任是他的女婿小潘。除了财务，公司里的大事小情都由齐明建一人全管。企业经营了这么多年，商贸租赁公司每年都有所发展，规模也在逐渐扩张。

　　随着经营规模的扩大，经营范围的增加，原来的管理模式和管理方法变得越来越不适应，不是留不住优秀员工，就是成本控制不好，或是管理手段与现实情况脱节。

　　面对诸多问题，齐明远不得不痛下决心，从社会上招聘管理人员，充实到商贸租赁公司的管理层。

　　老尚便是那个时候被招聘进来替换齐明建的业务副经理。

　　老尚名叫尚得瑞，中等个头，腰粗体阔，面色黝黑，性格开朗，对于不怎么逗人发笑的话题，都能引得他开怀大笑。老尚是食肉动物，嗜烟酒，好和女工搭讪，对于感兴趣的人，他总能找到与其聊天的话题，在集团公司领导面前，总是毕恭毕敬。他对数据天生没有兴趣，但业务管理做的确实比齐明建细致周全。

　　被人们叫着老严的严秀峰，家住城郊，比老尚早来公司一年多，一直是普通员工。老尚来了一个多月后，觉得老严不错，便将他提为商场主任，代替齐明建的女婿小潘。

　　老严比老尚大几岁，中等身材，顶着一个几乎全秃的脑袋，话语不多，开口说话就很冲，敢说敢管，不怕得罪人，这也许是老尚提他当商场主任，齐明建又同意提他的原因。

　　齐明远的兄弟齐明建，一米八的身高，足比齐明远高出一头，与其身材相比，脑袋似乎偏小。他性子急，大嗓门，工作方式粗暴武断，爱面子，好吹牛，对员工待遇和福利很抠门。作为齐明远的亲兄弟，又是农村出身，创业之初，齐明建吃过苦，受过累，也曾为公司出过力。

　　前些年企业规模不大，齐明建连业务带后勤一起管理着。经过几年的运营，他在管理上的粗放性和随意性随时随处可见。但在经营规模扩大和人员不断增加的情况下，原有管理方式的缺陷暴露无遗，加之齐明建文化程度太低，能力有限，到后来连他自己也觉得力不从心。

　　小潘是齐明建的女婿，二十七八岁，个头不高，走路步伐缓慢，左摇右摆，有职工在背后给他起了个“企鹅”的绰号。了解其底细的人说他到了十五岁还在念小学，留级两三次，最终也没能毕业。

　　小潘当商场主任时，不但对业务和管理一窍不通，更是将业务方面的统计数据弄得一塌糊涂，还闹过不少笑话。一个广为流传的段子是，有次他带车外出进货，装货前后要在地磅上分别对空车和重车称重，以便计量货物重量。

　　恰巧供货单位的地磅是手工计量，称重后计量员将货物重量告诉他，让其去财务科交款。他也是出于对公司负责，自己想再计算一遍，验证一下对方计算的货物重量是否准确。

　　结果，看着纸条上空车和重车的重量数字，他犯难了，因为他发现，前面空车的重量减装货后重车的重量，无论如何也不够减！看来，他只知道做减法必须是前面的数减后面的数。

　　为此，他给正在外面办事的老岳父齐明建打电话，问为什么前面的数减后面的数不够减。他这一问把老岳父弄得哭笑不得，告诉他不要在那里做减法了，就按人家给的货物重量去交款吧。

　　这事儿不知后来怎么传到了职工耳朵里，一时成了笑柄。

　　小潘沉默寡言，可对职工一旦说出话来，又能把人呛死。在他担任商场主任的两三年时间里，就因为几句话，打架不止五六次，好几名骨干员工因为受不了他这种说话口气和工作方式，即使在经理齐明建的再三挽留下也最终辞职而去。

　　家族企业对外招聘管理人员的目的，就是为了提升管理水平，促进企业进一步发，作为齐明远的亲戚，齐明建和小潘也理解集团公司的良苦用心，不管是否情愿，反正齐明建退出了业务管理岗位，只做后勤经理；小潘则交出商场主任，干起了维修工，这就不属于分公司的中层领导，只是一个普通员工了。

　　得益于老尚的提携，老严感激老尚的知遇之恩，他虽然性情怪僻，但工作中与老尚配合的相当默契。

　　开始的半年多，管理人员之间彼此尊重，相安无事，他们各负其责，各行其是。

　　老尚和老严属于业务部门，又是上下级关系，频繁接触自不必说，交谈多了，愈发觉得互为知己，无话不谈。按职工们的想法，既然齐明建能力有限，就该彻底退下去，让老尚来干；对小潘这种素质低下的员工，就该弃之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