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立在一旁的竹冬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忍不住的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公子.时辰到了.咱们.该走了.”
沈墨静了下來.竹冬只看得见他的背影僵在了原地.脊背却挺得笔直.他像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才说道:“知道了.你去收拾吧.我也束好发.咱们就动身.”竹冬立刻应了一声是.才低着头打开门走了出去.然后又立刻合上了门.脚步渐渐远去了.
沈墨抬起手摘掉了头上的簪子.拿掉了头上的发冠.他的长发立刻就如瀑布一般奔涌了下來.披散在肩上.身侧.让他整个人都沾染上了一丝放荡不羁的意味.他沒有用梳子.只是用修长的五指代做梳子.轻轻地拢着头发.一下又一下.满头的发丝在他生疏的动作下竟也一点多一点的整齐了起來.他将发丝挽好.戴上发冠.簪子.才整了整衣襟和衣袖.最终收拾妥帖.
林实自然而上一抹笑颜.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轻声说道:“我送你吧.这次离别竟不知道要何时才能相见呢.”
沈墨也扯出一抹笑容回应道:“这样的别离时刻.我自己一个人走未免太显孤单.有你相送.却是好.即然这样.那我们一起走吧.”
两人并肩走了出去.迈上长廊.月亮在空中冷冷清清似也要别离.身后的书房里的烛火已然熄灭.满室灯光竟像是昨日.只是明日不知是否还寻得回來了.
竹冬已经在门外候着了.他们此行所带的东西并不多.也沒有带上什么佣人护卫.林实有些讶异的看着竹冬.问道:“只带了这些东西也就罢了.只是.只有竹冬你怕是不够吧.此行不仅路途遥远.路上之艰辛可是可以想见啊.还是要带上一些护卫吧.”
沈墨走上前去.拍了拍马车上的东西.笑着说道:“这里出发就是江畔.等乘船到了坪州该有的就都会有了.我若是在这里就带了太多护卫.一是乘船十分不便.二是又担心引起骚乱带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到了坪州再说吧.那里备好了我需要的一切.”
听闻沈墨的话.林实便已知沈墨所说的护卫是何许人也.也只是略显放心的点了点头:“那就好.即使如此.你必然知道该若何照料好自己.别让我们担心啊.”
沈墨点了点头.竹冬已经立在了马车前打开了车门.沈墨弯腰上前进去车内.林实也跟着坐了进去.马车很大.外面朴实无华.里面确实布置得极为舒坦.此时沈墨和林实正坐在软垫上看着小方桌上的烛火.竹冬等两人都坐定.才驾着马车上了路.摇摇晃晃的马车就这样向前行驶了.
林实挑开窗前的一块帘布.看向了已无人烟的街道.还有几盏给过路人点起的寥寥火光.今日却是派上了用场.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一人一物他都会想念吧.自己可以留在这里一辈子.简简单单平平淡淡.他的生活却在这时被摆在了翻云覆雨的京都.无奈的跟着去搅弄风云.
林实叹了口气.沒有再向外看去.倒是沈墨睁开了眼睛.也掀起了另一侧的窗帘.看向了夜色中的县城.他似是认真地说道:“看看也好.这个时候再好好的看一看也好记得清楚啊.能够让我在那个地方.始终记得这里的宁静和美好.时刻记得.我是一定要回來的.”
林实点点头:“这样自然也好.这路途并不远.前面很快就到了江畔.自然是该再好好的看一看看了.”
马车还是在不停地行驶.很快就走到了那条小路.江畔几乎近在眼前.只是这时.竹冬却突然停了下來.马儿一声长鸣.整个马车都措不及防的前后顿了顿.沈墨却是身形丝毫沒有晃动.他端坐在马车里.皱着眉头出声问道:“竹冬.怎么了.”
只听见.竹冬似乎是微微停顿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公子.她來了.”
沈墨猛的抬起了头.一个跨步上前.掀开了门帘.竹冬早已下了马车立在一旁.入目的也只有远处江畔那秋树上孤单的灯火照耀中的她.
沈墨愣住了.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她就一个人立在那里.在这样的夜.一个人跑到了这里來.陪伴她的也只有那秋树上的一盏昏暗不清的灯火罢了.她一个人是什么时候到的.有一个人在这里等好了多久呢.沈墨不知道.事实上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跳下马车.一步一步的向那个身影走去.
乔栀也看到了沈墨.从那辆自己等了许久的马车出现在那条小路上时自己就看到了.自己就知道.终于还是等到他了.沒有错过.
沈墨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乔栀也迈开了步伐向他走來.两个人沒有说话.只是默默注视着对方.沈墨看着乔栀的眉眼.她今日穿的是自己送她的那身衣裳.淡绿色绣了合欢花的衣裳.衬得她脸颊红润身形消瘦..发间戴的也是自己送她的那支合欢簪子.简单的别入发间.头发也是作了个髻.散下了几缕发丝.未施粉黛.干干净净.却是美不胜收.
沈墨走上前去.他们离得近在咫尺.沈墨终于伸出了手.那伸了无数次想要靠近她.拉近自己与她的距离的手.最终还是落在了她的肩上.沈墨将她瘦瘦小小的身躯拥入怀中.一时只觉得眼眶发热.竟有些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
林实也慢慢的下了马车.与竹冬一起靠在了车边.他看着那对相拥的璧人.只替沈墨高兴.这种高兴似是藏在了自己心底.在她來的那一刻.在马车的帘子掀起.就看到了那个她.她來了.她是应该來的.这样的告别才是沈墨应该有的.这样的女孩也值得别人高看.
沈墨紧紧的拥着她.却发现她还有些发抖.忙紧张的问道:“怎么了.你在发抖.你冷吗.”
乔栀靠在他温暖的怀里.轻轻地摇了摇头.有些哽咽的说道:“不.我不冷.我就是有些害怕.”
沈墨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丝.轻声安慰道:“这样的夜.你一个人跑到了江畔.这里了无人烟.你一定会害怕.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回來.所以我來晚了.”
乔栀的小脑袋又摇了摇.还是有些颤抖的说道:“我怕这夜.怕这夜走得太快.那样你也就很快离去了.而我就必须接受你离去的事实.但我最怕的还是我赶來时只能看到那载着你的船只远去的背影.又害怕我來迟了.连船只远去的身影都看不到.你就已经离去了.”
沈墨的手顿了顿.还是落在了她的头上.轻轻的松开了这个温暖的怀抱.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就一个人这样跑來了.在这么深的夜里.你來了多久了.”
乔栀微微想了想才将所有的原委一一道來.
乔栀和乔柳躺在床上沒有说话.乔柳已经沉沉的睡去了.而乔栀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看着月亮越來越偏.心内也是更加着急.内心一直急切的叫嚣着让自己去找他.大脑却偏偏阻拦了自己的行动.控制了自己像是不太安分的手脚.
乔栀叹了一口气.只闻着合欢花的香气也沒有减去心内的丝毫郁气.乔栀闻着花香动了动心神.小手伸到了枕下摸索着找到了沈墨交予自己的那个荷包.不住地心想:我看看吧.为什么不看呢.这里面是他的所有牵挂.他想让自己看.自己怎么能不看呢.
乔栀起了身.在黑暗里点着了桌上的一盏灯火.坐了下來在火光的照耀下.将手中的荷包打开.里面只是一张纸.一张叠起來的画纸.乔栀轻轻地将叠起來的画纸展开.只见的画上的人跃然与纸上.那是自己的画像.画的十分相像.画中的自己衣着简单.却秀丽可人.笑容更是温暖甜美.可见作画之人用心.
只是吸引了乔栀目光的却是画下方的几行小字.将字迹移到烛火近处.只见的上面写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桃之夭夭.有蔶其实.之子于归.宜室宜家.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乔栀的声音止住了.她的眼泪滴落了下來.打湿了画.画中的人儿的笑容似乎也黯淡了不少.知道烛火“啪嗒”一声响.她才像是幡然醒悟一般抬手擦了擦眼泪.就立刻跑到床前.打开了自己的包袱就要换衣服.只见包袱里赫然就是乔柳偷偷放进去的衣服和簪子.乔栀只是想了片刻.就立刻拿起了衣服快速的穿整齐.又用手指松松的拢了拢散开的头发.用合欢簪子固定住.将桌上的画慢慢叠好.又塞回了荷包内.又将荷包轻轻的系在腰间.在书桌上重新拿出了一张纸摊开.微微想了想.就提着笔在灯下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