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书记员去取枪的时间里,李文天觉得默默坐着也无聊啊。得给这三个菜鸟讲点什么才好?
李文天纠结了半天,竟然不知道是想和他们三个聊点什么,要说作好思想工作这方面的事,自己自从新兵连下到连队后,就一直跟在老家伙的屁股后面一年多,除了训练之外,那老兵根本就没有教他那一套唱高调的东西。因而,这方面真的不是自己的强项。
不过,他想其实涂卫国说着要当英雄是他还不明白,上了战场的人没功夫想那么多,到时想的也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保住性命!
反而是像骆驼这样一声不吭的,才会灵敏地意识到战场上的危险,方能保全自己的性命。要当英雄,首先就必须有命在,才能当上不是。
李文天决定就以跟骆驼聊起狙击步枪的事讲起,也就放弃了去想什么做政治思想工作了。
不过效果更佳,聊了一会后,反而吸引了郑吉祥和涂卫国的注意力,主动凑上前来极有兴趣地听李文天和骆驼聊了许久,直到书记员拿着一支狙击步枪回来后方才结束。
“今天下午,我们开个班务会。”吃午饭时,李文天首次提开班务会,让刽子手、铁匠几个惊讶得都饭哽在喉,半晌才或“呃”或“啊”之类的惊讶回应着,尔后,一个个怪怪地盯着他看。
今天的太阳莫非是从西边升起的?自这厮荣升班长、排长以来,好像从不提开班务会、排务会的事啊!今天这是什么了?难道是发烧说胡话了不成?
“看什么看?快吃了,待会本‘班长’有要事和大家商量。”看到大伙的郁闷目光,似乎感觉很好,不由有些得瑟的神秘地笑笑。
吃完饭后,李文天也不午觉了,直接宣布召开首次排务会。
“开会了——啊。”这厮还真不是当官的料,吱唔了半天就说了这么没营养的开场白,“本次会议呢,主要就是解决二件事。第一件,就是我们排又发现了人才,我们就应该好好地培养和充分发挥作用。第二件,就是想办法给他们创造条件。”
“文天,你今天是什么了?没吃药吧?”又是人才又是培养的,这都说些什么啊?刽子手不无担忧地站起来,非常不安地问他。
“是啊,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弄清‘班长’今天是不是有病!”猎人也深有同感地站起,准备探试下他有没有发烧。
“别闹,别闹!”被刽子手和猎人几个这么一打扰,这会眼看就开不下去了,李文天不由地大声制止他俩别捣蛋,“我真的有事要说!”
“还是先听听李‘班长’要说什么吧。”九班长也忍着笑,像是帮着李文天维持秩序。
笑闹了一阵后,大家才渐渐安静下来,倒是把郑吉祥三个惊诧的目瞪口呆,这排务会也弄得太奇葩了吧,令人惊异的掉了一地上的眼珠。当了这么久的兵,还是头次见识过这样的长官。
“这第一个人才就是徐小强。在昨天的战斗中,他第一次参加战斗在肉搏中就刺杀了三个南军,可见他具有搏击的天赋,值得七班的大力培养。”大家安静下来后,李文天很是搞笑地清清嗓子:“因此,刽子手,这项任务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带好徐小强这个徒弟!”
“骆驼.”
“到!”听到李文天的叫唤,骆驼立马就站了起来。
“骆驼可不得了。他是正牌的射击运动员,是我发掘的又一个难得人才。”李文天不无得意地指着洛德生,重新给大家隆重介绍道。
说徐小强是人才,这大家都认可。可是说骆驼是正牌射击运动员,战场又不是运动场,莫非“你个丫的”还想开个运动会不成?还弄得这么隆重。
“所以,我们要将他培养成一名出色的阻击手。”李文天并不理会大家是什么想法,很是自豪地大声宣布。
“排长,这‘阻击手’是什么东西?”郑吉祥一副乖宝宝的萌相朝李文天问道。
“没文化,真可怕!这都不懂?”李文天又是一副令人厌的得瑟开始解释起来:“19世纪驻印英军在印度边区的一种猎鸟活动;据说snipe是一种身体娇小、动作十分灵活的小鸟,要猎获这种鸟并不容易,需要相当不错的射击和潜行的技术,这种运动也就被叫做snipe,后来就演变成称呼军事上阻击敌人的行为。阻击手就是具备这种精准射击和高超潜行技术的能人。”
“是狙击手呢,还是小鸟?听不懂!”郑吉祥越听越糊涂,不由地摇起头来。
其实除了骆驼外,铁匠和猎人他们几个也是听得一头露水,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李文天知道用语言一时无法向他们表达清楚,就不继续地往下说科普,而换成了通俗的说法:“通常来说,阻击手分为两种:一种是受过完整正规阻击训练的具有正规编制的阻击手,另一种是在战时临时挑选的枪法准确的射手。我们目前只能选择后面的一种加以培养。”
“你说神枪手就不得了嘛,弄得那么深奥来吓唬人啊!”铁匠好像是听懂了,就不满地鄙视道。
“神枪手和阻击手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好不好?”李文天马上反驳道:“这么说吧,神枪手只是阻击手必备的条件之一,阻击手还必须具备……”
“行了,我们也听不懂你的什么神枪手、阻击手的。你就说说,要我们做些什么吧。”铁匠被绕得头晕,他是直爽人,既然觉得脑子不够用也就不愿意再听下去,直接打断了李文天的话,要他说出有什么要求。
“唉!和你们这群——算了,说多了你们也听不懂,这培养的师傅也只能由我自己兼任了,谁让我是个多面手呢?能者多劳吧。”
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于是,李文天这话引来了一片“嘘”声,刽子手更是直接竖起了中指。
要说李文天的脸皮还真是够厚的,竟然直接漠然群众的意愿,继续按照自己的意思说:“提着,我就要提第二个要解决的问题,那就是狙击步枪。”
原来这厮还是念念不忘被韩桑连长收缴上去的那支怪样的步枪啊,想就直说呗,划得着要绕这么个大弯,不当在座的都是兄弟吗?刽子手几个脸上明显现出了不满的神色。
李文天这厮贼灵的,他聪明就聪明在能采取选择性的忽略。这会面对众怒,他急忙解释道:“这狙击步枪是必须为骆驼争取到的,好马配好鞍嘛。”
“枪不是在连部啊。反正除了你们几个那么稀奇,拿回来不就得了?”这猎人像是听懂了,觉得这事简单得再简单不过了,用得着这么啰嗦吗?随口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枪都已经入库了,是有编制的。能那么随便吗?”说不正经,李文天这厮还真像个孩子。原来,他是想借这个机会报复一下刽子手他们,谁让他们竟然让新兵来抓弄自己这个“班长”呢?
“这也是啊?”铁匠听后,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果然上当了。
“所以,我们要开会商量想办法啊。不是常说‘三个破皮匠,顶个诸葛亮’吗?”李文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马上就点出了自己的用意。
“偷是肯定不行,那就先借吧。”猎人直接想到丁小小,可以发挥他的作用嘛。
“借也不行,万一我们正需用到的时候,秦老大要收回去,那还不是白忙活?”
“那只能去要了。”
这会,三个班长人倒是和李文天一条心了,纷纷地动起了脑筋,问题是都不得要领,最终还是一致认为,这事得李文天发挥他的阴谋天才,由他想办法去忽悠。
“他妈的,这会岂不是白开了?”李文天非常痛苦地哀嚎了一声,想办点“好事”怎就这么难呢?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三排长!”傍晚,秦柯悠哉悠哉地来到了三排。
“到!”李文天应声就条件反射的挺身站立起来。
“嗯,不错,有点老兵的样子了。”秦柯双手绕在后背,悠悠地绕着李文天转了一圈,像是挺满意的笑赞了一句。
“连,哦,秦副营长,您不会是为了来考核我是不是达到老兵的标准吧?”李文天感觉今天秦柯有些吊诡,小心地试探问道。
“听说今天三排破天荒地开了个‘班’务会,你不觉得有必要向我汇报、汇报吗?”秦柯绕到李文天正面,盯着他的眼睛淡淡地问:“都解决些什么问题了吗……”
“都是些小事,不敢惊动您这个大领导呢。”他妈的,这三排什么时候出了内奸了。李文天暗暗地咒骂了一声,嘴上却十分恭敬地谄媚。
“嗯,是吗?”秦柯似非常不满地追问:“李文天。你个丫的!一闲着就没个正形了?”
李文天立即就打了个抖嗦,却感觉到什么事又惹恼了这个黑脸大神了,但他又觉得不会这么倒霉吧?只把眼来盯着秦柯脸上,想猜测出点端倪来。
秦柯没有说话,但很快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我是来问你,排务会有这么个开法的吗?你丫的,什么时候才能成熟起来?”
“真……我没这么倒霉吧?”这事他妈的太突然了,李文天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那……那您这是听谁说的?我这也是为了调节下氛围不是?这一战下来,弄得大伙都不是那么开心。”
“诶!”秦柯当然知道这丫的肯定不是那么胡闹,只是在方式上总是别出一格,于是转而小声说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几仗下来,我们都成了柬军的主力了,我估计,咱们这个团,可能是不会像其他部队一样,化整为零了!”
“嗯。我看也是这样……那样不更好了,真他娘的可以打个爽!”这对秦柯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喜讯。而离他的心目中那个“加里森敢死队”就越来越远了。于是,说着就憋着股气。
“爽个屁!你丫的以为老子真那么在乎一顶官帽吗?那样,我们真的就成了救火队加诱饵,弟兄们的性命也就玄了!”秦柯原来一直在担忧的竟然是这个问题。
“当时,我就觉得你这官升得邪乎呢?原来根源就出在这里了。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我呸!”李文天自那天开始,心里总是在猜测着秦柯升官,有点后世那出《升官记》戏剧。可就是想不透原因在哪里?现在听秦柯一说,恍然大悟,原来这秦黑脸自己早就想到了。
“我今天,就是这事,想问问你是怎样想的?那个‘加里森敢死队’的想法是不是还在?”秦柯忧郁地问道,他不想让李文天因为自己勉强留在一连,也许李文天的设想是适合他自己特长的发挥。
“先干一段再看看。再说,如果我们走了,你不就更难了吗?”李文天认真想了一会,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自听了杀手所说自己的经历后,他又有些犹豫起来了,没有一个坚强的后盾,你就是再会打,也是无根的浮萍。结局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呢?他真的有点迷茫了。
“那也只能这样了。想当初,丫的。真的是头脑一发热,把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可是现在一脚踏进来,又不是那么退出了。在柬国的华侨真的不少,你也看到,一批批地参和进来了,都是华人,还真不忍心丢下他们不管。”秦柯很少这样泄露出自己内心的心事。
“是啊……”李文天似乎也被秦柯的情绪所感染,极少有这么深沉地考虑问题。
于是,哥俩就这么坐着,抽着烟,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在不停的吸烟的轻响声中,淡蓝色的烟雾在空中袅袅升起,两个人的面孔隔着烟雾,在晕黄的灯光照耀下,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现在几点了?”也不知坐了多久,李文天身上的一包烟已经抽完了。当他再次想继一根时,才发现只剩下一个空纸盒了。
“这么久了,也难得有这么清闲一次。这一坐,就是近三个小时了。”秦柯抬腕一看手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于是有些奇怪,平日里嬉吵不断的那些家伙,今夜也难得安静一回,没来打搅他俩。
“夜深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也早点睡吧,谁知下一刻又会有什么事呢?”秦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朝李文天说道。“你也别想太多了,照顾好弟兄们吧。”
“嗯。”李文天头一有了伤感的感觉。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