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快就降临了,热带雨林不仅仅是闷热,让人难以安生的还有那空中飞着的蚊子,满地爬着的蚂蚁和臭虫,而随时随地还会遇上让人恶心惊悚的毒蛇……当然,在于李文天来说,他还当心着南军夜里的偷袭。
尽管白天的战斗已经让他疲惫不堪,原本贪睡他这时却是久久无法入睡。
最闹心的要数无时不在的蚊子了,那近身缠绕在你身边,发出令人恐怖且无奈的嗡嗡声,残忍地刺激着人的耳膜,任你无论怎样挥舞驱赶,却对黑暗中的蚊子根本起不了作用,它们依旧在你身旁骚扰,直到让你忍受不了,而选择宁愿面对的是敌人的刺刀和子弹,而不是这些无孔不入的蚊子。
“睡不着吧?”正在李文天都要崩溃的时候,黑暗中一名士兵爬到他的身旁,轻声的问道。
“诶,是啊。这蚊子太可恶了!”李文天有些意外,因为除了虎子会和他接近外,其他的士兵大都不爱搭理他。
“我也是,脸上被咬得到处都是包,痒死了!”那位弟兄同病相怜地叹息了一声。
这不说还好,一说起来李文天霎时也感到奇痒难忍,并用手去抓痒。
“别抓了,没用的,把皮肤抓破了很容易感染。”另一个士兵看到他抓个不停,连忙好言相劝阻李文天。
“你好像很有经验,怎知道得这么多呢?谢了啊。”李文天想到这原始森林中,闷热潮湿确实很容易引起感染,便想转移注意力,就顺势和那弟兄搭起话来。
“客气啥?我这也是听班长说的。”那士兵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然后咧嘴一笑,主动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我叫严志铭,大家都叫我‘铁匠’”
“铁匠?”好威猛的名字啊!李文天不由一愣,重复地问了一句。
“铁匠的武功高强着呢!”喜欢热闹的虎子这时凑了上来,以由衷佩服的语气说道:“咱们连里拼刺刀,最厉害的就属他了!听说在全团排名上也是前三呢。”
“虎子!你又皮痒痒了?”铁匠因没经过刺杀训练,在一次肉搏战中以枪当铁锤,竟被他活活砸掉了六个南军。虽说打得有点难看,但却一举成名,可他就怕别人提起这件事,总觉得让人笑话。
“不好好睡觉,你们聚在一起干嘛?”韩桑突然出现在大家身边,让群人吃了一惊,不由的怔怔地看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连长。您辛苦了,请吸根烟吧!”一旁有个士兵讨好地向他敬上了一根烟:
“今天这一仗打得不错,营里、团上都表扬了我们连。”韩桑这会心里似乎兴奋的激情还没散去,接过烟后沉吟地玩味道。
今晚韩桑的心情可以说是开战以来最好的一次。下午那一战,让他得到了上级的充分肯定,打得是一个“神机妙算”,赢得了“近乎完美”的喝彩。
这次可是完全归他“判断”准确,指挥“果断”。这其实应该算连部的陈文书的功劳,在往上报告时的一番包装,巧妙地将“误当”改为“灵机一动”,只增加了二字,其效果却是天差地别了。
“那可是您指挥有方啊!”李文天真诚地点了点头,开始忽悠起来,“刚才,我们正在谈论您的指挥才能,让大家佩服不已,真的太神勇了!”
真是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李文天的话让韩桑十分受用,他满意地朝李文天点了点头后,“你也不错嘛。第一个冲上高地啊。”
韩桑一高兴,就准备吸烟了。他一边说一边找遍身上的口袋,却没有找到自己要的火柴。
看到韩桑将烟叼在嘴上后,却找不到火。
“连长,您这是要火是不是?我这有。”
边上的一个士兵乐呵呵的摸出一盒火柴,朝他扬了扬:“我给您点上。”
就在那名士兵给韩桑点火的瞬间,李文天耳旁就响起老家伙的警告声般。
“不!”他倏地就扑向韩桑和那位士兵,三人即刻倒在地上。
“砰!”紧接着就听到了一声清晰的枪声。
根本就无法形容当时躺在地上的韩桑他们三个,还是周边的铁匠和虎子几个的震惊。
大家的脑袋里都是一片空白,没有恐惧也没有慌张,完全给吓傻了。
“趴下!”
“有情况?”
“南鬼子上来了?”
……
枪声很快就响成了一片,却没有看到一个敌人,因为士兵们也根本就没有看到敌人在哪,他们只是乱打一通。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叫声是秦柯发出来的,他有些气急败坏的压下几把还在射击的枪,三两下就爬到还躺在地上的李文天和那位吸烟的士兵面前,瞄了一眼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算你们命大!。”
接着还没等他俩反应过来,秦柯就一把抢过了士兵手上的火柴,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你们都不想活了?”接着他又朝黑暗中的士兵们大声的命令:“都给我听好喽!谁也不准点火不准抽烟,不准乱开枪,听明白了吗?”
“明白!”
“明白!”
……
黑暗中传来的回应却是一阵阵稀稀拉拉的。
“你们没事吧?”铁匠很快就回过神来,关切地伸手拉起李文天。
“啊!连长,你流血了……”而要去扶韩桑的虎子,黑暗中摸到了粘手的液体,失声的叫了起来。
“我没事,只是擦破点皮吧……”韩桑自己好像没有痛楚的感觉,有些尴尬地在虎子帮助下爬了起来。
“啊!我的耳朵呢?”但是,下一刻韩桑就哇的一声嚎叫起来,只见他用手捂着自己的左耳处。
“连长。您,您别急,先让我看看是啥回事!”听到韩桑的叫声,秦柯这才发现连长也在,急忙上前欲替他察看下伤口。
这时大家才意识到刚才只是为了想抽根烟,连长就差点死在南鬼子的狙击手的枪下。
“你看个屁用啊!快给我找卫生兵去。”
“还是我送您过去吧,这儿不安全。”秦柯并没有计较韩桑的恶劣态度,仍然关切地扶着他往连部走去。
“怎就你一人发觉的?没想到您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啊!”过了一会儿,铁匠用崇拜的语气,好奇地问李文天。
“看到烟头的火星,我霎时就觉得有危险,就……救了他一命,嘿嘿……”其实当时李文天看到黑暗中的火星,他的脑海里瞬间就闪过老家伙曾经再三告诫他说的话:“在战场上,夜里绝对不能抽烟,别看烟头那么小的火星,黑暗中很容易被敌方的狙击枪瞄准,只要砰的一枪,你就完蛋了!”
这事却不好说出,李文天只好支支吾吾回答杀手,心里却内疚地歉意道:不好意思了兄弟,我真的不好说。
现在想起来,老家伙说的话句句是真理,当初还嫌人老了废话就特别多,这会直后悔当初怎那么不知好歹,应该一字不落的记到心里才是硬道理!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你们还没完了?”秦柯很快就回来了,看到李文天他们还没散,不由的发火道。
“排长!”敬烟的士兵愧疚地向秦柯诚恳地:“排长,您就处分我吧!都是我,大家的烟都是我给的。”
“处分你又能怎么样?”秦柯毫不客气的问道:“处分你就能让连长的耳朵重新长上了?带种的,明天就在战场上多杀几个鬼子替连长报这一耳之仇吧!散了,都回去好好的睡一沉。”
秦柯这么一说,李文天他们好像觉得这话有些别扭,可一时又想不起毛病出在哪?
当四周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李文天就感觉到气氛和之前有所不同。但说不出自己这是什么感觉,士兵们好像个个都是垂头丧气,情绪十分压抑。
看到这一点后,他明白刚才秦柯为何会发那么大的火,刚才那一枪,虽说仅仅只是打掉了韩桑的一只耳朵,如果是白天根本就算不一回事。可是夜里这一枪打掉了连长的耳朵,却给士兵们的心理上产生了一种恐怖而郁闷的压力:夜晚,敌人能看到我们,而且还能准确的击中……
这大慨就是老家伙所说的士气吧,做为一名狙击手,其在战场上的作用往往不是在于能击杀多少个敌人,而是能不能在适当的时候打击敌人的士气。从这一点上来说,南军的这名狙击手做得非常成功,起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经过这么一闹腾,李文天的睡意就更没有了,就连令他烦躁不宁的蚊子似乎也被他忽视。
这会他正抱着自己的56半,眼睛一动不动默默地望着黑暗中的南军阵地,虎子和铁匠几个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几次欲和他说话,都强忍住没去打扰他。
几个刚熟悉起来的士兵,那会想到李文天脾气是有仇必报的秉性?
“不行,如果这样下去,肯定会危及部队的生存,最后当然也会要了自己小命。再说,能找回士气也有自己一份义务不是?”原来李文天此时是在打南军那边的主意呢。
想到这里,李文天下意识地给步枪压上了一排子弹,随后就瞄向了面前的一片黑暗虚空。
这时他才知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的体会。今夜注定是乌云密布的阴天,自己面对着的是一片漆黑夜色能见度极差,几十米处连棵硕大的树都看不清晰,更别说要在这夜下找到一个人了。更悲催的是凭着手中的56半步枪,他只好不甘愿地放弃了这个着实际的打算。
“李文天同志!”虎子也许是发觉了他的意图,小心地爬到他身旁小声说道:“排长已经有安排了,你看那边。”
顺着虎子的手势看去,不远处秦排长正和一名士兵比划着什么。
“那是一班长石栓柱,是我们连第一神枪手,据说在全师大比武中,拿过大赛的射击冠军,排长准是安排他来对付南军神枪手了!”
听到虎子所说的话,李文天感觉到别人也不比自己差啊!就说这秦柯吧,人家都已经着手安排行动了,李文天不禁地在心里对秦柯产生了刮目相看的敬意。
不过说归说,真要想干掉那个南军的狙击手,绝对是不可能的。看到信心满满地从自己身旁走过去的石栓柱,李文天不知怎地,嘴角上竟勾勒起一丝不屑的笑意:别说这漆黑的夜里一点光线都没有,光是那头顶上成群的蚊子和地上爬的臭虫和毒蛇,这些都让人无法长时间潜伏。这不,刚才自己才趴了多久,脸上就被蚊子咬出了好几个大包,何况石栓柱充其量只不过是个枪打得准的神枪手吧,他经过残酷的阻击训练了吗?
情况真会像李文天的怀疑那样吗?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