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江对面。
千帆缓缓迎风而来。
密密麻麻,蔚为壮观。
换在平时,不失为一道美丽的,令人叹为观止的风景线。
然而此刻,在苏言看来,这风景线是血红色的,鲜血那般的颜色。
苏言坐在江边几百米开外的制高点,注视着江面上,大周的船队缓缓驶来,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这时候,他突然怀念起冷炎那个拼命三郎,有冷炎在,能令他安心不少。
身旁的影儿与月季,还有双胞胎姐妹,武功相比冷炎也不差。
只不过,或许是他潜意识里的,那点大男人主义作祟,总觉得应该是他给予她们安全感,现在的情况却是相反。
男人做到这个份上,让他莫名地产生了一丢丢的挫败感。
苏言之所以让人拿来了一张太师椅,坐在这里观战。
并不是为了凸显他的淡定从容,更不是为了装逼。
作为一个从和平年代来的穿越客,战争的场面,只在电视电影里见过,并且知道那都是假的,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
然而,待会见到的,是真实的战争与死亡,并且还是这般近距离的感受。
苏言心里很担心,待会目睹两军搏杀时,那血淋淋的场景,会让自己腿肚子软站不稳。
如此一来,可就不是尴尬这般简单了。
作为主帅,临阵胆怯,将会大大地影响了军心士气。
因此,苏言这才干脆坐着观战,以振军心。
无需发表什么慷慨激昂的演讲,苏言身临战场,比任何的演说更能振奋军心。
同样也更能让将士们自行脑补。
主帅就坐在那里,如此淡定从容地喝着茶,想来应该是有了对敌良策,才会如此这般无所畏惧,没什么好担心的。
此刻,列阵在江边严阵以待的三万将士,肃然无声,只有旌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的声音。
将士们在屏息以待‘死神’到来时,心里会作何感想,会不会害怕恐惧,苏言是无暇去揣摩的。
此时在苏言的眼里,只有大周渐行渐近的浩荡船队。
尽管已经作了详细周密的部署,苏言心里仍然是踹踹不安。
毕竟对方是已方的五倍兵力。
即便是抢滩登陆对于防御的一方有利,苏言仍是底气不足。
让他一个外行人来指挥一场战争,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
无论这场仗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都会死许多人,这是苏言难以接受,却不得不直面的。
苏言脑海中思绪纷繁复杂时,听闻一旁的钱将军劝说道:
“苏公子,这里有我们几个老家伙坐镇即可,您不妨到城楼上观战。”
“钱将军的好意心领了,谁让我是主帅呢!”苏言挺无奈地淡淡说道。
那意思不言自明,不是他苏言想在这里待着,他也是迫不得已在此硬撑着。
钱将军没想到苏言如此直言不讳,不禁哑然,当下也不再说着什么。
“三位将军对于那大周主帅,张伶然,可否了解?”苏言突兀地问道。
两军对垒,很大程度上来说,就是两军主帅的对弈。
对张伶然这个年轻人小小的误判,不得不让苏言重新审视这个张伶然。
竟然能看破的苏言种种疑兵之计,在没有确切情报的情况下,这个张伶然果断地发兵渡江攻打江边郡,可见其不光是有魄力,更有谋略。
“据我所知,张伶然为大周国师的公子。
从小聪慧,读书过目不忘,不但喜读圣贤书,对于兵法谋略更是情有独钟。
可谓是文韬武略,不可多得的将才,甚得大周国师器重。”李将军思索一番后,缓缓开口道。
虽然不确定,为何苏言在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刻,突然问到敌军主帅的问题。
赵将军猜测,兴许是苏言为了缓解心中的紧张,才刻意找个话题说说,于是开口说道:
“据我所知,此子从十八岁开始领兵,到如今二十有八,十年间,大大小小的仗,打过不下百场,未尝一败。”
赵将军所说的这些,苏言在荆都时已经知道。
大周就是想让张伶然这个国师公子,与突厥公主赵雅联姻。
作为将来赵雅招亲的强劲对手,当然得到了苏言重点关注,为此,让影卫特意去收集了一下张伶然的情报。
没有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苏言于是又问道:
“以三位将军的经验来看,此子带兵打仗的水准如何?”
张伶然能统帅二十万大军,自然是离不开,他那个权倾大周的国师老爹。
显而易见,这次国师老爹让自己的儿子领军,为的就是让儿子涨军功提声望,给将来的朝堂之路作铺垫。
但是,也不是说,作为关系户的张伶然,就是一个酒囊饭袋二世祖,反而是一个少有的,文武双全的官二代。
苏言从未小瞧了张伶然,然而,还是输了半招给张伶然,这让苏言有些耿耿于怀。
战场上对垒,半招有可能就是致命的。
就比如这次,月季她们探查到,正是张伶然的果断,并力排众议,比苏言预想的提前了一天渡江。
如果再有一天准备,苏言可能就更有把握,或者说能让楚国将士伤亡减少一些。
然而,世上没有如果之事。
战争更没有如果,只有生与死……
为了打赢这场仗,就需要更客观地了解张伶然这个主帅,因此苏言才会跟三位将军,提出了这些问题。
毕竟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
只听那李将军忧心忡忡说道:“我观此子的派兵布阵,甚是老道,滴水不漏,甚是难对付。”
“李将军所言非虚,苏公子,你观那些船,可看出了什么端倪没?”赵将军神色凝重,指着江面上的大周船队说道。
此时的大周船队,已过了江心,越发地让人看得真切起来。
苏言依言观察了一番大周船队,除了越发地感受到,大周船队浩大与逼人的气势,倒是没看出来,赵将军所问的端倪,于是苦笑道:
“还请赵将军明言。”
“整个大周船队,就是一个战阵,苏公子请看,他们船与船之间的间隔,差不多都一样。
并且,几船之间,形成一个相互守望的小阵,环环相扣又组合成一个大阵,进可攻退可守。
如果此时江上有船队与他们遭遇,一旦进入他们的船阵中,便是有去无回,着实不好对付。”
听到赵将军这位带兵打仗的专业人士,给予了张伶然高度的评价。
苏言心里不由地,对张伶然又重视了几分,同时暗自庆幸,好在本就没打算,让徐世楼的船队去硬碰硬。
徐世楼的‘海军’才操练没多久,况且只有五千多人,拿去硬碰大周的船队,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
大周军队渡江如此有章法,看来平时没少训练,以备有一天,渡江攻打楚国。
这一天,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