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秀的话就像寒冬腊月里的一瓢凉水,迎面泼洒在了那群混在人群中想鱼死网破的匪徒们,毫不留情的浇灭了他们最后一丝希望。他们可以不顾及自己的生死,但不能罔顾亲人的生死,人毕竟是有感情的。
要是在大明境内,春季的死刑犯一般是关押到秋季问斩的。非常时期采取非常之法,临近中午书记官们完成登记造册后,刘文秀便下令把那六百多杀戮过我大明子民的科尔沁部部众给就地正法了。
这群被迫认罪伏诛的罪犯们终于得到了他们应有的惩处,这也算是为那些枉死的大明子民报了仇。
一这次行刑刘文秀没有强制科尔沁部部众们观看,虽然是罪有应得,但负责押送的神箭营官兵们还是在刘文秀的授意下从城中找来了几十坛马奶酒,依照汉家惯例对他们进行了最后的人文关怀,一一喂他们喝了断头酒。
六十个负责行刑的天狼士兵一字排开,六十个被五花大绑的罪犯们行尸走肉一般被神箭营的士兵拖到了刑位。
一言不发的刘文秀冲着神箭营的士兵们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便转过了身。
天狼营士兵手中的钢刀一次起落便是六十颗人头落地,几次起落下来那黑褐的土地上便血流成河了起来。砍到第五波的时候,其中有一个倒霉鬼的脖子被砍掉了一半,神箭营的士兵连忙把他扯到了一边。行刑是不能停的,换过刀后的行刑手一直砍完最后一颗头,才又转过身来给他补了一刀。
刘文秀觉得这群罪犯当初虐杀大明子民也可以说是各为其主,他之所以转过身倒不是同情他们或者一天之内杀这么多人心里有愧疚感。他只是站在这苍凉的北方大地上突然心生感慨,从数千年前秦汉一直想到了当今的大明辽东前线,这数千年可以说是汉家文明与北方蛮夷的争斗史,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发达的文明都会毁于粗鄙的野蛮。难道煌煌大明也会像历朝历代一样,终将会终结在北方的蛮夷之手吗?
他是大明少有的清醒人士之一,迎着凄凉的北风甩了甩头,来自陕甘灾区的他觉得大明上层官僚集团既无公心,也无基本的道德底线,更无战略眼光,现在朝堂之上简直是群小乱舞,他敏锐的意识到,要是依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内外交困的大明国祚必定将变。
沉思中的刘文秀神游归来,转念凄惨一笑,突然想起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报国无门屡试不中的穷酸秀才,要不是关大人慧眼识珠力排众议重用自己,说不定自己早就饿死在路边被人扔到乱坟岗里去了,哪里还有机会在这忧国忧民。这些问题远远不是身居江湖的他能控制和左右的,连忙将这危险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
头顶高空突然一群北归的大雁发出一阵尖厉的鸣叫,他追随者大雁的飞舞方向心中思绪万千,没头没脑的呢喃道:“也许关大人能力挽狂澜,救民于水火之中吧。”
一天两次无情的杀戮,城中的科尔沁部部众们都把刘文秀视为来自地狱的魔鬼。侥幸存活的人都蜷缩在各自的蒙古包里暗自祈祷,庆幸自己还活在这世上。他们已经被那明晃晃的钢刀已经吓破了胆,老老实实的尊崇着刘文秀的号令坐在蒙古包里不敢出来,心中再也生不起一丝反抗之力,哪怕是那么一丁点儿。
奥巴的头颅被送到关山月手的子夜时分,刘文秀把科尔沁右翼后旗的城防移交给了神箭营的士兵后,自己率领天狼营士兵押送一批身家清白的科尔沁士兵赶到了山谷中的中军大帐。
关山月看着风尘仆仆的刘文秀一脸的愧疚,歉意的说道:“这几天辛苦温甫先生了,待到打完这一仗,关某一定在都指挥使府设宴犒劳先生。”
刘文秀本就对关山月的知遇之恩感激不尽,被一个二品大员开口闭口的恭敬的称为“先生”那是何等的荣耀,此时反倒觉得这些事情都是自己应该做的,还做的有些不够好,“关大人客气了,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文秀即使肝脑涂地也报答不了大人知遇之恩之一二,以后大人可切莫再跟文秀如此见外,有事大人尽管拆迁便是,文秀定当如臂驱使莫敢不从。”
关山月没想到一个穷酸的秀才身上竟然有着传统士的精神,再想到那群忙于党争的东林党人,心中是五味陈杂,看来精神上食肉糜者未必比底层草民高贵,这英雄还真是不问出处。
他心中对这场战争的打发早就有了一个笼统的想法,之所以在这陡峭的山谷中安营扎寨,斩下奥巴的头颅,他就是想借助山谷的地利围点打援。虽然对于围点打援他也是牛刀初试,心中并无多少把握,但减少己方兵士伤亡数目还是能做到的。他决定把自己的想法跟刘文秀讨教一番,问问他有没有什么高见。
“那关某就不客气了,这几日我们一直在刻意封锁消息,想必天狼营拿下科尔沁右翼后旗的消息一定没有走漏风声。奥巴之子巴达礼镇守KEQYYZQ听到其父被我军围困有性命之虞必定会不顾一切前来相救。关某有意在此处山谷以逸待劳,围歼巴达礼所率部卒。不知温甫先生有何高见?”
刘文秀对关山月以逸待劳的打发甚为赞同,他也不愿意大宁的士兵们轻易就枉送了卿卿性命,沉思片刻后,一脸恳切的问道:“请问关大人对手中兵力作何安排?”
关山月心中早有打算,毫不停留的将胸中所想和盘托出,“挑选一些有妻女父母的新近投诚的科尔沁右翼后旗的士兵,将天狼营的蒙古士兵夹杂在其中负责监视,前去给KEQYYZQ送信。当然送的是假情报,就说临行前城池将破,奥巴命其率部速速前去救援。”
关山月顿了一顿,见刘文秀并没有表示异议,便继续说道:“在谷口内里前部部用高杆悬挂奥巴头颅,布置大宁蒙古战士用蒙语呼喊巴达礼之父巴林的头颅在山谷中,借此引诱敌军入谷。此事事关其父生死容不得他一丝马虎,巴达礼虽然以为我方使诈但必定会差兵前来一探究竟。亲眼看到巴林头颅,敌军必定会军心大乱。报仇心切的他,必定会选择这条最近的路前去科尔沁右翼后旗。待他们全部走进山谷,天狼营和火器营负责断其后路,利用骑兵和火器优势发起猛烈进攻。早就埋伏在山谷两侧峭壁之上两千神机营士兵,利用地利之便居高临下当机射杀。剩余一千神机营将士以马车为大盾,利用布置好拒马和天狼营挖就的陷马坑阻击敌军冲击,负责操纵床弩狙击敌人骑兵的优势,择其将领有限射杀,形成三面夹击之势。想必在这狭窄的山谷之中骑兵也发挥不出什么优势,然后谷底神箭营士兵佯装不敌边打边撤,时机一到,重装虎贲营冲出扫清敌军,结束战斗。不知温甫先生以为如何?”
刘文秀心中似有千军万马在厮杀,他按照关山月的计划将整个战役在脑中推演了一番,眼中的精光越来越盛,脸上欢喜色是越来越浓,仿佛看到了大宁军队欢呼胜利的场面,情不自禁的赞叹一声:“此计妙哉!”猛然站起身冲着关山月双手执礼,“关大人此计妙哉,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文秀不才,对兵法之事略知一二,斗胆提出几条建言。不知可否?”
关山月连忙起身还礼,一脸诚挚的说道:“温甫先生多礼了,快快请坐。要是有不足之处,还请先生提点。”
刘文秀并未坐下,而是满面春风的在中军帐里边走边说了起来,“文秀曾在吃不上饭的民匪中待过一段时日,承蒙朝廷大赦天下才有机会痛改前非,惭愧惭愧。不过,这民匪跟围剿官军对阵常用一种“三堵墙”的战术,让文秀觉得耳目一新。天狼营士兵取奥巴城池未曾折损一人,都是以一敌十的锐士,文秀觉得大人何不将天狼营士兵分成三队,前出五十里迎敌,用此法挫掉巴达礼部的锐气?古人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想必巴达礼被引诱到山谷之时已经犹如强弩之末了。另外,文秀觉得除了在山谷之中布置陷马坑外,在谷口巴林头颅之前百米处也要布置一道。大人,觉得如何?”
关山月听完是连声赞好,“温甫先生妙计,微一调整,另关某眼前豁然开朗,先生妙计简直是点石成金之笔。如今,泰宁营和福余营合二营之力已经拿下KEQZYHQKEQZYZQ的蒙衮已然成了瓮中之鳖,看来这次我们大宁是必胜无疑。”
二人又商谈了一些细节,只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刘文秀才意气风发的从中军大帐中撩开帘子走了出来。拿着符节召集各营将领,宣召各营早些埋锅做饭,按照昨夜跟关山月商定的计策调兵遣将布置起埋伏来。
山谷中顿时一派繁忙景象,士兵们却有章有法各行其道丝毫不乱。
关山月草草吃过早饭后,在亲兵的簇拥下,站在山头放眼望去皆是忙碌的士兵,看着过往信心满满的将士们和辽阔的天宇,一股豪迈之情油然而生,想着自己不久前还是个穷困潦倒的书生,现在却指挥起千军万马来,命运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他回首望着KEQYYZQ的方向,心中暗道:“现在我已经在这山谷中布下天罗地网,是万事俱备,就差巴达礼这股东风前来自投罗网了。大宁能不能在这塞外站稳脚跟,就在此一战了。不过依我看,大宁从今天起算是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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