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树部长翻过了足有半人多高的篱笆墙,几步就蹿到了齐奇家的草房门前,宰岂等人紧随其后。到得门前,村树部长立于门侧,宰岂上前。宰岂一边儿用穿着中国东北人常穿着的圆口棉鞋的脚“当当”地踢了两下门,一边儿大声吆喝道:
“开门!”
屋子里的齐奇和荆蜇早吓得不行不行的了!隔着窗纸一直看着那三四个人翻进了院子的齐奇早就回过头来,在屋子里的黑暗中与荆蜇俩人面面相觑。荆蜇害怕孩子出声儿,一只手抱着那孩子,一只手还捂着那孩子的嘴。
总这么干挺着,肯定是不行了!齐奇壮了壮胆,嘴里喊出了一声:
“你,你们找谁呀?”
门外的那些个宪兵知道,门里的就是两个或者三个四个荆家沟的村民,成天抱着夹儿的乡下人,用不着防备,需要防着点儿的倒是院子外面,别再这么个时候有人在暗中朝院子中扑过来!几个人直挺挺儿地站在房门口,端着枪,眼睛却时不时地朝院子外面撒目。
到得这时,那宰岂翻译官可是一点儿文化人的样子也不见了!当然,这时候,那也用不着啥文化了!宰岂抬起脚来,照着那对开着的门板,“当”地就是一脚!
“少废话!开门!我们是大日本关东军!”
对开着的门板忽扇了一下子,没开。
不开门显然是不行了!齐奇和荆蜇心里都明白,人家外面的那些个人没把咱这门一脚踹开就已经是照顾咱啦!俩人儿对视了一眼,齐奇把心横了一横,嘴上应了一声。
“来啦!”
齐奇下炕,出屋门,到外间。可还没等齐奇到得房门前,那门外的宰岂又是一脚,半扇门板已经被踹下了门框!
几个宪兵随之就进了门了!
手电筒的光直打在齐奇的脸上!齐奇抬起胳膊遮挡了一下子,却被率先冲进房门的一个宪兵踹了一脚。齐奇被踹得朝后倒退了两步,跌坐于地。几个人随之撞进里屋!
屋子里,荆蜇正抱着个孩子站在地上,早吓得有些个魂不附体,那怀里抱着孩子这时吓得已经就不知道哭了!只是把眼睛紧紧地闭着,脑袋瓜儿紧紧地斜歪着伏在荆蜇的肩头!
齐奇害怕媳妇儿孩子吃亏,从地上爬起来,从那几个宪兵的身后就向屋子里冲,想拦着!却被走在后边儿的宰岂迎面击了一拳!齐奇的鼻孔立时涌出了血来!齐奇用胳膊在自个儿的脸上抹了一下子,还想再上,又被宰岂蹬了一脚,再次摔倒于地!
电筒的光打在了荆蜇的脸上,荆蜇一脸的恐惧。
两个宪兵上前,其中一个一把扯住荆蜇穿着的棉袄肩头,直接就把抱着孩子的荆蜇向屋子外面扯过去!到得院子里,那个宪兵照着荆蜇的小腿就是一脚!荆蜇大叫了一声,抱着孩子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荆继富家院子里的那些个人听到的那么一声女人的叫声,就是荆蜇叫出的这一声!
那有些个凄厉的叫声冲上冬夜里的荆家沟上空,不停地向远方传播开去,传出了很远。
听到这凄厉的喊叫,荆继富家院子里的人几乎都抖了一下子!
“爹!不能再挺了!再挺就出人命啦!”
“快去!听声儿好象是齐奇家的荆蜇!”
“走!”
荆志义抬腿欲走,却被白果拦住了。
“少东家!少东家!”
“咋?白大哥?”
荆志义停住了脚步。
“少东家!咱不能都去!咱看就你领着咱们三五个去就行了,剩下的人就在这院子里守着!院子里也得有几个人!”
白果说出的这话,真真儿就让荆继富和荆志义心里有啥光亮闪了一下子!
白果在这么个时候能说出这话,是因为白果想到了他用着的那个雕花小柜被也不知个啥人动过的事儿!
荆继富说道:
“你白大哥说得对!那么的!志义,你和你白大哥,小武子,小叔,你们几个去!大小叔,还有你们几个就别去啦!他白大哥!这个你带上!”
荆继富说着,把他的那把崭新的二十响驳壳枪从自个儿的腰里拔了出来,递给白果。
白果看了荆继富一眼,摆了摆手。
“老东家!不用不用!”
“带着!”
“老东家!真不用!你快收着吧!”
“那,你们几个可要当心哪!”
“哎!”
白果遂又瞅了瞅留下来的那几个人,说道:
“老东家也要当心些个!你们几个要小心守着老东家和院子!”
一干人等可就出了院子了!这些个人可都是山里人,且岁数又好,走个道儿啥的那也不算个事儿!但这些个人那也是不一样的。白果那就不用说了!剩下的那些个人,有一个算一个可都是普通人,有力气,但却是蛮力!走起路来,踩得地都直晃!嗵嗵山响!离老远就听得见!
村树部长宰岂翻译官那些个人那可都是军人!在荆志义那些个人走出去还不到一半的路程上,就知道他们今儿个的任务已经就完成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有了这前一半垫底儿,那也是胜利在望了!
村树他们这几个宪兵剩下的任务是要叼住从荆继富家院子里出来的那些个人!
听到刚才那女人的一声叫喊,应该是荆蜇的叫声不会错,可到得齐奇家的近处,反倒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了!荆志义和白果等人不由得心生疑惑。其时,齐奇和荆蜇俩人儿双双跪在了院子里!那荆蜇害怕冻伤了自个儿的孩子,竟然把自个儿的棉袄大襟解开,把孩子捂在了怀里!
村树宰岂等人听到了远处传来了一些个人跑动的声音,估摸着是他们等着前来的那些个人到了,几个人呼啦一下子全都向篱笆墙闪过去,把那篱笆墙当成了遮蔽物。等到荆志义那些个人到得齐奇家的院子外边儿,悄悄地移上前去,看到的只是齐奇和荆蜇两口子抱着孩子跪在院子里。荆志义和白果担心遇袭,并没有就采取啥动作,而是就那么悄悄地趴着篱笆墙后,借着篱笆墙的间隙朝院子里窥探,没有任啥发现!白果把一只手搭在荆志义的肩上按了按,他担心荆志义别再一时情急,整出啥事儿来,那免不了就要吃亏的。
从院子里的一应情况看,院子里除了跪着的齐奇和荆蜇两个大人抱着一个孩子,肯定还有其他人,只是尚不知道那些个人躲在了何处!是一个两个还是几个!这个时候,任啥人都知道,情况不明,绝不可贸然行动!白果再次按了按荆志义的肩头,又用手在自个儿面前摆了一下子,然后猫着身子,顺着篱笆墙朝后院儿挪了过去!
白果悄悄地,慢慢地移动,就在从齐奇家的后院儿绕到前院东侧篱笆墙边儿的时候,他感觉到,隔着篱笆墙,一个人正蹲伏在那里!
要知道,白果可是会象猫一样走路的人!但就是这样,那也保不准篱笆墙里面的人就已经知道白果近在咫尺!实在相隔太近!说起来,这时的白果还真真儿不敢动手,他担心的倒不是自个儿吃亏,他担心的是院子里跪着的那俩儿大人和一个孩子!到得这时,尚不知躲在篱笆墙里边儿的是些个啥人,那要真真儿就是日本人的话,那日本人可是任啥事儿都干得出来的!要说这个事儿,还有啥人会比白果知道得更真切哪!
白果琢磨,从眼下的情势上看,齐奇一家仨人儿应该并无大碍,只是院子里的那些个人到底是要干啥尚不清楚,如果真真儿就动起手来,弄不好就会伤着齐奇一家人。再者,咱就是击败了院子里隐着的那些个人,那些个人要真真儿就是日本人,那会带来咋样一种后果可就不堪设想啦!白果稍事沉吟,遂悄悄地返回到了院子西侧篱笆墙外荆志义藏身的地儿。
白果给荆志义出了个主意,公开叫板,以轰走院子里的那些个人为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