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山上,见了那山上大当家,货栈的帐房说道,前几天,咱山上的一个弟兄下山,正赶上咱家手头儿紧。咱那个弟兄走了以后,咱家掌柜的十分过意不去,回头跟他的外甥商量,大当家的一向对咱家很是照顾,咱这山上弟兄下山,让空着两手回来,终觉不好,看看有没有啥法子给咱大当家的这边儿帮衬帮衬。咱那掌柜的外甥,想来,大当家的也能耳闻,是东北军的一个军官。咱那掌柜的外甥一听,把他舅舅好一顿埋怨,就觉得这个事儿确实有些个对不住大当家的。可是正赶上不顺,那也没招儿!咱那掌柜的外甥,琢磨了半天,就说,舅,咱就一行伍,除身上穿着的这身皮,也没别的--哎呀,对,还有这枪!咝,可这枪--咱那掌柜的外甥就说,舅,实在不行,您问问那山上的大掌柜,看看,把咱这枪给他弄几把行不,要不咱也确实没啥别的东西!那大掌柜一听,立时就象打了吗啡似的精神头儿就上来了,眼睛也亮了,在那大粗木椅子上坐着的身子向上拔了拔。但马上就又朝下堆了下去,说道,这个,你那掌柜的是咋个回事儿?咱这山上现在是人强马壮,要人有人,要枪有枪!咋?咱听你那意思,是想拿几把破枪来糊弄咱是吧?
那帐房本就是货栈掌柜的心腹,要不人家掌柜也不会用他做啥帐房,更不会把每回到这山上来的重任交给他。帐房同掌柜那就是穿一条裤子。人家俩人儿早就商量好了,把每个环节那可是都算计到了,知道这大当家到了这时肯定是要端端架儿,拿一把的。你没看,那帐房一开口就把他家那掌柜的外甥抬了出来!也有点儿要震一震那大当家的意思。这时看到那大当家果然端出了架儿,要拿一拿,那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并不着急,只是一脸平静地瞅着那大当家。顿了顿,笑着说道,咱那掌柜的那哪儿敢!只是有这么个想法,咱那掌柜的也是一时觉得咱这山上应该是需要用枪的。大当家的如果觉得行,咱们两下再商量,看看得弄几把枪,都得啥枪,要是觉得不行,那就算咱没说!
这时站在一边听着的刘森,心里可是乐开了花儿!心里话,这回可他妈上道儿了!
那大当家瞅了瞅帐房,说道,按说,枪倒是个好东西,只是--你家掌柜的要是诚心,那得给咱弄几把好枪,可别把他外甥那部队上不用的破枪给咱山上整来!那肯定不会!那得整几把呢?那帐房问道。咱也不多要,十把镜面!这大当家说的镜面,就是那二十响的驳壳枪,也叫镜面匣子。那帐房一听,心里想,这犊子也太狠了!这十把镜面,在行市上那得多少钱哪!就瞅着那大当家的说道,哎呀!大当家的,您也知道,部队上,那枪都是有数儿的,咱是不懂,听说,那都是编了号儿的。要是偷摸儿地弄出个三把两把,那倒是有可能,可要一下子整出十把来,这事儿绝无可能!那大当家一听,立时就从那粗木大椅子上翻身坐起,吼了一声,不行你就给咱滚蛋!说着,就往那大粗木椅子上一躺,再不瞅那帐房。那帐房挺了挺,说道,大当家的,你看那样行不行,少几把--,他那话还没有说完,早被那大当家一口喝住!少废话!少一把也不行,说到这儿,就象演戏似地哼了一声,用常人很难听到的声音说道,把这两个小子给咱轰出去!那些个站在下面的胡子并没有听清他们大当家哼哼叽叽地说的是啥,但那帐房听到了。那帐房乍着胆子说道,大当家的,您咋不让咱说话哪!那么的吧,十把就十把,但都要镜面那不可能,就五把镜面五条长枪,这总归行了吧!就算咱掌柜的这两年给您大当家的送礼了!那大当家听得真切,复又翻身坐起,瞪着眼睛看着那帐房,也不说话。那帐房一时闹不明白这大当家是个啥意思,僵在了那里,眼睛里面多多少少有了些个胆怯!他的这个样子早被那大当家看在了眼里,那大当家心里痛快,就有些个绷不住,突然就笑了起来,说道,这还差不多!你回去跟你家掌柜的说,这事儿就这么的了,两年之内,咱确保你家安生!那,你那枪啥时给咱送来?那帐房说道,大当家的,这个事儿得匀个空儿。咱家掌柜的回头得跟他外甥说,他那外甥还得想招子弄枪,等弄到了枪,也得几天,反正您这山上也不急着用枪--那帐户说到这,那大当家心里倒是觉得好笑,这犊子还真行,还能把咱说过的话儿叼住!那就后天,时间长了别再整出啥事儿来!那帐房一听,也是,就答应道,行!那就听大当家的,就后天的晚上,咱就着人把那枪送到大当家您这山下。那大当家翻着眼睛琢磨了一会儿,行!就这么的!他心里明白白儿的,那枪恐怕早就在他家那掌柜的手上了。那交货的地儿—就在你们上山来的时候路过的那山垭口儿吧!那儿隐蔽一些个!说着,那大当家又象想起了啥似地说道,啊,那山垭口已经接近半山腰儿了,远了点哈,要不就刚上山那儿,那儿有棵老松树,就在道边儿,那儿还隐密。帐房还有些个担心,看了看那大当家,有些个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当家,这个事儿,可就是咱们两家儿知道,可别--,那你就放心吧,咱的这些个弟兄那都跟着咱多少年了!
就在当天的夜里,东北军驻牡丹江的一个团长和副团长的家里,也不知是个啥人送的,都接到了一封密信,上面说这个团下面的一个连长咋咋坏事做绝不算,还通匪多年,资助胡子军火,就在后天还要给胡子送枪!啥啥时候,啥啥地儿,都说得是一清二楚!
该着也是那掌柜的外甥倒霉!这个团长是个老团长,在这个团长的位子上干了也有些个年头了,可就是不见升迁,心里憋着一股子火儿!俗话说,升官发财,升不上官就发不了财!这个团长就琢磨,那不给咱升官,就是不让咱发财。既然你不让咱发财,咱就得自个儿琢磨发财!官儿当得时间长了,他对他下面那些个人都在拼命地往自个衣兜里划拉,那心里是清楚楚儿的。有些个手下,明白的,自个儿发了财,并不忘他这个团长,可有的就不是那么明白,以为自个儿发了财是自个儿能耐,就把他这个团长不说忘得个一干二净也差不多!团长来气,那哪个明白哪个不明白,团长心里是有数儿的!那货栈掌柜的外甥,属于那种不太明白的人,自个儿财没少发,但基本把团长给忘了!团长正愁没有机会收拾收拾这个连长哪!看了也不知啥人送来的这封密信,立马嘴角儿就咧开了!既然连长忘了上面还有团长,那可就别怪咱没忘下面还有连长!团长精选了几个自个儿的心腹,那当然也得是身手好的!团长知道,这类事儿用不着去太多的人,一切安排妥当,就等着后天晚上要生擒那连长!当然连长倒不一定亲自前往!那就不管他亲自不亲自前往啦!有这码子事儿就逮人,那要是有啥人当场拒捕,格杀勿论!咱这可是为地方上铲除祸患!
那副团长是个新上任的人,接到了这封密信,觉得这个事儿不太好办!自个儿新任的这么个官儿,那要是说起来,还是自个儿的一个亲戚在军部是个有头有脸儿的官儿。这新到团上来,还没有整准这团里是咋个回事儿,还是眯着为妙!他把那封密信锁在了自个儿的柜子里,就权当没有这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