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没命地跑,车上的人可是都提搂着心哪!那齐永和伤在大腿上,自打那车从那起事儿的地儿开跑,一个警察就用双手隔着棉裤摁着齐永和的伤处,担心齐永和流血太多。到得这时,也算暂时匀出点儿空儿来。
白果并没有马上回答刘胖子,而是回过头去看了看还在迷糊的齐永和。说道,刘股长!永和兄弟的腿还在往外淌血,能不能把你系着的武装带解下来给咱用一下子?啊!你看咱这脑袋瓜子!咱想直接就到县医院一块儿把这几个人的伤都治了就得了!那还有啥说的!你们两个!都把武装带解下来!过来帮帮忙!白果接过刘胖子递过来的武装带,在齐永和的大腿根儿处紧紧地系住。把自个儿棉袍大襟掀开,从里襟扯下一块来,把齐永和的大腿伤处包住,又用一个警察解下的武装带给齐永和系上。解下自个儿系着的布条子腰带,扯开,一条子重新系回到自个儿的腰上,一条子从棉袍外面系在自个儿还在往外渗血的左胳膊的伤处。
一应事儿忙完,白果说道,刘股长!是这样!小武儿兄弟和永和兄弟曾经在警务培训站培训过几天,那不是你们县警察局的地儿嘛!咱琢磨,那个培训站不是不在城里嘛!倒是可以先把你们狗子兄弟和咱小武儿兄弟的尸首暂时在那培训站放两天,不知刘股长能不能说上话,能不能行?
刘胖子一听,眼睛亮了一下子!说道,啊!这倒是个法子!既不用进城,那培训站地儿又僻静!咱们现在就过去,让站里给想想法子!咝--啧!说到这儿,那刘胖子也不咋,就“啧”了一声,似有为难之处。白果看在眼里,说道,咋?啊!也没啥!就是他们那个站长不太好说话!噢--听得刘胖子说出这话来,白果一时也没了话儿!要知道,他们去到那站里,那可是要放置两个已经就断了气的人,死人!且又是被日本关东军打死的,眼下这么个局势,任啥人都知道,这可是要担风险的!
白果琢磨了一回,说道,刘股长!咱对你们警察局的事儿也不太知道,你要是觉得不妥,那可就不能再过去了!咱之所以想到那个地儿,是因为咱小武儿曾经在那儿培训过几天。小武儿和永和兄弟在那儿培训的时候,认得一个初教官,小武儿跟那个初教官俩人儿挺投缘!那个站长要是不行,咱要是不通过那个站长,直接去找一下子那个初教官,不知能不能行!咱琢磨,既然初教官和咱小武儿投缘,小武儿活着的时候,俩人挺好,现在小武儿死在了日本人手里,初教官或许还念点儿旧情儿,那也是说不定的事儿!
刘胖子蹙着眉头琢磨了一回。眼下,真真儿就没有啥更好的去处,也就得这样了!遂说道,咱们先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刘胖子再次把那警车开起来,没进覃庄城,从城外就直接奔了县警察局那个警务培训站。既然不想让那个培训站长帮着办这么个事儿,那也就别再惊动他了!刘胖子把警车停在了那培训站所在的镇子外,距那培训站也有半里多地的一处僻静地儿,白果一个人就奔了那培训站了。
初发正在培训站里。白果把初发拽到了一边儿,把咋咋个事儿一说,那初发可就立时惊得目瞪口呆!初发愣怔了一忽儿,说道,那咱志武大哥现在在哪儿?就在镇子外边儿的车里,刘股长还在那车里哪!走!那咱现在就过去看看!
到了那警车前,初发与刘胖子见过,俩人儿那早就是熟人!初发上了后车厢,看了看小武儿和那个狗子,无话,面容有些个戚然。挺了一会儿,初发突然就用上牙咬了咬下嘴唇,说道,咱这站上倒是有个仓库,就在这镇子边儿上。但那仓库咱进不去,钥匙在咱那站长手上。咱那站长接触的人有点儿杂--啧!跟日本人挺近。要说咱那站长倒不一定是那种人,但万事就怕万一,咱担心一旦露了风,别再整出点儿啥事儿!咱看就别走这条道儿了!眼下倒是还有个法子!咱说说。刘股长和咱这位大哥,姓白哈?姓白,白果!啊!白大哥!咱这镇上有个派出所,所长姓吴,叫吴斌,人倒是挺仗义,跟咱挺近。咱想让吴所长给想想法子,不知能行不能行?刘胖子担心节外生枝,遂说道,初教官!你也知道,这事儿可是个不得了的事儿!可得找个稳当点儿的人!稳当!稳当!初发点头。刘股长和白大哥!你们要是觉得行呢,你们就先在这儿等一会儿,咱先过去找一下子吴斌,看看情况再说。到得这时,初发问道,刘股长,那咱跟吴斌得咋说呢?
咋说?也就得实话实说了!但完全实话实说还不行!几个人喳咕了一回,最终商定,就说狗子和小武儿被日本人开枪打死,是因为发生了误会。日本人以为小武儿和狗子是啥反满抗日分子,这不是扯么!一个是县警察局的警察,另一个是荆家沟的农民,那也不挨着啊!咋会是啥反满抗日分子哪!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只能先找个稳当的地儿放两天再想辙!
吴斌四十左右岁,瘦高个儿,穿着警察制服,挺干练的样子,挺打眼。见办公室门口站着初发,愣了一下子!俩人儿处得好,象哥们儿似的,平时经常在一块儿喝酒弄景儿的。但平时有事儿,都是电话联系,象这样儿直接就找上门来的时候还真真儿不多!不用说,肯定是有事儿啦!吴斌赶紧起身,嘴里边招呼着,边朝门口儿迎了过去。初老弟,你咋来了?进来坐吧?不啦!初发把吴斌拉到门外,前后左右地看了一回,遂把一应的事儿跟吴斌说了一回。吴斌听罢,也是半天没了声儿!过了会儿,问道,老弟,那局里刘股长,咱认得!那是个挺好的人哪!这个忙咱得帮!咝,不知想放几天哪?多则三五天,少则一两天!行!老弟!咱这派出所在这镇子的东北角儿还有两间房子,是咱派出所的仓库,独院儿。有时,谁弄了点儿啥,就都堆在了那仓库里,平时就一个退了休的老头儿在那儿呆着。跟老弟说点儿实在话,那老头是咱的一个远房亲戚。干了一辈子警察了,老了,咱给找个活儿干。人是没啥说的,你放心就是!咱就把那两个人放在咱那仓库里,行不行?初发一听,就觉得满天的乌云散去了许多!
一应的事儿办完,都下晌了!吴斌说道,这都过了晌午了,就在咱这派出所对付一口得了!咱让咱那伙房的大师傅给掂兑俩菜!别弄了,咱这回去还得向局里报告情况哪!局长那边还等着哪!再者说,这白大哥和车上的那个受了伤的兄弟还得赶紧治伤哪!别再耽误了!
也好!那咱就不留几位了!啥时有功夫,咱哥儿几个消停停儿的再聚!妥!
到得这时,覃县警察局局长罗永对这一大天发生的事儿还一无所知哪!听了刘胖子的一应叙述,那可真真儿吃惊不小!被日本人杀了的那个狗子,罗永是认得的,被日本人杀了的那荆志武,罗永也是认得的!
罗永听罢,先是愣怔怔地坐在那儿,半天没有动弹!挺了好一会儿,突然一下子就在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来!咱日他八辈儿祖宗!
罗永平素很少骂人。那,自个儿是个官员,在满洲国那可就是高级警官啦!到哪儿骂骂咧咧,有失身份!骂人这个事儿,罗永可是专门琢磨过的!可今儿个,罗永有点儿没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