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儿可是个既有贼心又有贼胆的人!他干过的那些个事儿,一般人是干不来的。实在说来,到得这时,狗剩儿已经就是个惯犯了!偷偷摸摸,坑蒙拐骗,放火杀--,差不多都比划过了,现在可就差个杀人了!
大晚上的,狗剩儿就自个儿一个人儿,在荆家沟中街荆继富家的那院子四周,偷偷摸摸地这晃一下子那晃一下子地转悠!他也真有这个胆!他也不怕被啥人撞见!
这个时候的荆家沟人,并不象往年那样都在猫冬,即便是在晚上,也说不定就有啥人因为啥事儿从家里出来,在街上走动。怕修路期间出啥纰漏,荆家沟成立了保安队。日本关东军巡逻队的大兵,说不定啥时也不知从哪儿就可能冒出来,背着长枪,列着队,“哐哐”地就走过来了!除此之外,时不时地还有一些个也不知道是干些个啥的日本关东军的大卡车轰轰隆隆地从已经修完和还没有修完的路上开过去!深更半夜,月黑风高,狗剩儿象个鬼似地游荡。那要是让荆家沟的啥人遇上了,或是让荆家沟保安队的人遇上了,那还都是小事儿,没啥大不了的,不会咋的。可要是该着倒霉,让那日本关东军大兵遇上了,那能会是咋样的一个后果,谁人知道!狗剩儿围着荆志义家的房子转圈儿,不单转圈儿,还先后几次跳进了荆志义家的墙里院内!几天下来,有了收获。
狗剩儿发现,荆志义家的房子跟荆家沟人家的房子有点儿不同。荆家沟这一带山区,房子都是起脊的。一般人家儿苫房子用的都是山草。正是因为苫房子用的是山草,所以这旮哒每家每户的烟囱不是放在房顶儿,而是立在房子山墙旁边儿,这么做主要是为了防火。可有钱人家不一样,有钱人家的房顶用的是瓦,这瓦房就用不着再把烟囱立在山墙一边儿了,烟囱是立在房顶儿上的。荆志义家的房子是瓦房,可烟囱却是放在山墙边儿上。狗剩儿发现了这是个奇怪的事儿,就琢磨,荆志义家的房子是不是最开始也是盖的草房啊?就是最初并不就是房顶铺瓦,而是苫的草呢?经认真回忆,觉得应该不是那么回事儿。据他所知,荆志义家那也是多少代的财主了!想来,他家这房子的烟囱原来也应该是在房顶儿上的,是后来才把这烟囱扯到地面上来的,于是,这烟囱就立在了山墙边儿上了。那么,这是啥时候的事儿呢?狗剩想得脑袋疼也想不起来。按理说,他给荆志义家赶了多少年的大车,那荆志义家的大院儿那些个年不说是成天进进出出也差不多,咋会不知道呢?都怪他这个马大哈的性子!那些个年,狗剩儿年青,走南闯北的,各种奇怪的想法把他的脑袋装得是满满的,那眼睛看着的大概都是些个鲜亮的颜色,象这院子旮旯的地儿他可能是没有能注意到!狗剩儿想不明白!狗剩儿想,如果荆志义家真在啥地儿藏着啥钱财,这烟囱应该是个破绽!
这个事儿,狗剩儿就是给荆志义家赶了那么些个年的车也没有在意。可这时候,狗剩儿在意了!
狗剩儿注意到,那房山墙旁边儿的烟囱就是直接把山墙里面的烟道抻出来一块,接着相距也就三尺来远的烟囱,那烟囱也有房檐儿那么高,这一应的事儿都是用跟整座房子一样儿的青砖垒就。狗剩儿经认真细看,真就看出毛病出在哪儿了!砌这烟囱和连接房山墙那一段的烟道用的青砖是新砖。新砖棱角分明,而房子山墙上的旧砖由于年代久远,表面都风蚀了!
狗剩想,这里面的说道可大了去了!那从山墙里抻出那么一截,就是一个不太高的墙垛子,除了里面留有两块青砖宽窄的烟道之外,其余应该全是用土填塞,他这土是从哪儿取的呢?一想到这儿,他的心里可就透亮了!他猜想,很有可能是荆继中荆志义他们爷俩儿在啥地儿挖了洞,挖出的土放在明处怕人起疑,这才想出这么一个招法儿,把原本在房顶儿上的烟囱挪到了大山墙旁边!狗剩儿虽说平素不爱干活,但毕竟是乡下人,对乡下山林草木一类的事儿那还是知道的。那地表的熟土和地表下的生土是不一样儿的。地表的熟土可以生长植物,可地表下的生土却是不能生长植物的,就是拿到地表上来,也是三年五年不能长啥东西的。狗剩儿想,当时,办这个事儿的人还真就是鬼!这么粗这么高的一个墙垛子,那里面可得放了老了土了!狗剩儿估摸着,这新土被从啥地儿刨出来,那刨出这些个土的地儿咋说也足以放得下一个小缸了!
刨出土的地儿在哪儿呢?狗剩觉得,自个儿要整这个事儿委实有些个吃力!将来,就是找到了那藏匿钱财的地儿,靠自个儿一个人恐怕也很难如愿以偿。狗剩儿想,这个事儿还是得按照最开始设想的那样,得找个帮手!原先,狗剩儿可是给自个儿定好了的,要是自个儿能整明白就不找第二个人!现在看来,这种想法难以坚持!
这些个天以来,白果沉浸在无比喜悦之中。他那个小媳妇经过千辛万苦的十个月,分了娩,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可把白果乐坏了!自个儿奔波了大半辈子,这上天造化,让咱有了儿子!这还不单单是他自个儿乐坏了,这一段儿,媳妇他们全家都乐坏了!他丈母娘,也就是他媳妇的妈,早他媳妇几个月,也生了孩子了,是个女孩!虽说没能如愿生男孩,但那也是双喜临门了!
荆继富那是个讲究人,和荆志义商量,白果在咱这儿捞忙,那孩子满月时,咱得随点儿礼!告诉白果,你媳妇给你生了个儿子,你就在家照看着吧!等你媳妇满了月,你愿意过来再过来。
白果在家呆了没几天就回来了。跟荆继忠和荆志义爷俩儿说道:
“咱在家也帮不上啥忙,都是些个女人孩子的事儿,咱一个大老爷们也伸不上手,咱就回来了!”
“那茨沟庙不是还得个人照看嘛!”
“啊!那有咱媳妇儿的爹就行了!他们那个村修的路不象咱们村的长,都快完工了!咱媳妇儿她爹有功夫过去看看就行!”
狗剩儿找到白果的时候还是利用的早上的空隙,天儿才朦朦亮,又是挎着粪筐,手里拎着个粪叉。这回两个人见着面儿离荆志义家的门楼更远了一些个。
早上刚起炕儿,白果就拿起一把大扫帚打扫院子,先里面后外面!再然后就是打扫街道儿边儿上的那葡萄架下的地儿。狗剩儿挎着个粪筐走过来了,远远地就压低了声音喊了一嗓子!
“白大哥!白大哥!”
白果抬起头看见狗剩儿在喊他,低着头琢磨了一回,便拎着扫帚向狗剩儿走过去。
“白大哥!来来,咱有话跟你说!”
“啥话?就在这儿说吧!”
“这天都亮了,来来,别站在街上,走走!”说着就把白果引到了一家的墙角。
“啥事儿呀?”
“白大哥,咱哥俩可是老朋友了!要说起来,荆家沟人没有啥人能和咱哥俩儿比。当年,咱们可是在一块儿喝过酒的!你和那位大哥当时还给了咱一堆的银元!你对咱的好,咱可是都记着哪!自打上次见到你,咱就琢磨得找个机会回报白大哥!”
“老弟,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说!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老弟,你有啥事儿?”
“有事儿!刚才,咱不是说了嘛,咱要找机会回报大哥你的好。眼下还真就有个回报的机会!这个事儿,可就只有你和咱两个人知道啊!你现在在志义家捞忙,咱有个事儿有点儿想不明白,想让大哥帮着给看看是咋个回事儿!”
“啥事儿?快说吧!”
“咱想让大哥你帮着看看荆志义家的那烟囱!”
“烟囱?烟囱有啥好看的?”白果有些个吃惊,愣愣地瞅着面前的这个狗剩儿,一丝不安涌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