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廷秀正要发话,马上就被萧廷楚制止了,她沉吟了一会后说道,“我们楚国公府已经离开朝堂近十年,此番入京只是承旨陪驾,行宫的宴游一结束就打道回洛安,所以不管陛下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我们都不关心。如果薛大人是想找盟友,恐怕找错人了。”
“呃……我看这话题萧世子和萧小姐都不感兴趣,不如就此作罢了吧,我带了两瓶关南道的佳酿,一江春,来试试?”叶赐准看萧家根本放不下心防,再说也没用,不如还是先饮几杯来的实际,薛沛杒也来附和,气氛这才渐渐缓和起来。
叶赐准的一江春确实是好东西,把萧廷秀搞的是垂涎欲滴、念念不忘,两瓶很快就见了底,还觉得意犹未尽,便嘟囔道,“关南道竟有这样的好东西,也不见洛安的商家有卖……”
一听此言,叶赐准忙说道,“萧世子果然识货!也不用惋惜,据闻洛安的泰祥兴很快便会引进此酒,这消息我是听长兴的酒友说的,有七八成真,这次行宫宴游结束回去估计就能见到了!”
萧廷楚听闻此言,不仅举起酒杯再细品一口,仪安郡主的泰祥兴么?薛沛杒似乎很是上心呢,上次常安大闹洛安商界,薛沛杒护短也护得太明显了些……如今仪安一回京就与薛淳樾和离了,不知此事会不会与薛沛杒有关,如果有关,他们又是几时开始的……一边想一边猜,萧廷楚竟有些出神了,这宴会渐渐要散了都没留意。
“萧小姐?”
“啊、啊?”听到薛沛杒的声音,萧廷楚不禁吓了一跳,茫然地回应。
“萧世子刚说时候也不早了,该早些回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哦、哦……听哥哥的就是。”
“既是如此,我这个东道主送一送两位吧。”
“哎,都不是什么外人,这些套路就不用了。沛杒你和叶大人和薛大人再聚聚吧,留步、留步。”萧廷秀婉拒了薛沛杒的送行后便与萧廷楚起身离开了。
两人离开后,三人才继续刚才的话题,在常安那间事情中,薛沛杒实际上已经站在了薛淳樾和叶赐准的一边,但是碍于那些往事有些心结,才没有明确表态,今晚几杯酒下肚,也想和两人理一理那些陈年往事。
他正要起身敬酒,不想薛淳樾却按住了他的肩膀,“以前的事就不说了,以后,咱们仨就时常聚聚,喝喝酒、听听曲,赏一赏世间风月,如何?”
叶赐准笑道,“世间风月?贤侄胥怕不是想往那花街柳巷里钻?如此我和小薛大人可不奉陪。”
“你确实是可以不用奉陪了,家里两位娇妻,享尽齐人之福,还需要那些庸脂俗粉作甚?!难为我们家沛杒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唉,世道不公,竟至于此!”
一番调侃,气氛顿时缓和,不用多说薛沛杒也知两人已然放下,但仍是举杯说道,“以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对,不管是淳樾、叶大人,还是苏羽茗,你们遭的罪,我都是始作俑者……总之,对不起两位哥哥,我自罚三杯,如果今后觉得我这人还能帮得上些忙,尽管跟我说!”说着薛沛杒便自饮三杯!
“好!薛二爷痛快!如此坦诚的才是好男儿,我叶某交你这个朋友了!”说着也站了起来,痛饮三杯!
一场本该是劝服萧氏兄妹的宴席,倒成了他们三人的和解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算是如此了吧!
这桌酒席直喝到亥时末,聚贤阁都要打烊了才不得不散,叶赐准倒还好,能自己回家,薛淳樾和薛沛杒两兄弟已经喝得东倒西歪,根本骑不了马,学诚和学训只能各自扶回自己家的少爷,走路回去。
薛沛杒算是彻底喝高了,不肯回家,直嚷嚷要去薛淳樾府上再喝,于是便走到了薛淳樾府邸,叶沁渝一听通报说薛淳樾喝醉了,连忙出来接他,竟发现薛沛杒也在,两个人还在嘟嘟囔囔地说着薛家的陈年旧事。
学训见了叶沁渝连忙行礼,有些不知所措,“叶小姐,哦不,二少夫人,我家少爷喝醉了,一定要来,您看……”
来都来了,难道还能将薛二爷拒之门外吗?叶沁渝无奈扶额。
“沁渝……快收拾下偏厅,再叫厨房准备点酒菜,招呼招呼二叔……嗝……”,薛淳樾也是喝高了,越是喝高的人越要继续追醉,这时候违逆他估计是断不肯依的,叶沁渝真是哭笑不得,只得叫心言依他吩咐,再叫学诚和学训把两人扶了过去。
叶沁渝本想将薛沛杒直接安排到客房睡下,可是他还是一个劲地拉着薛淳樾絮絮叨叨,见了叶沁渝之后愈发连他俩小时在长兴的往事都说出来了。叶沁渝担心薛淳樾醋劲大发,赶紧把酒壶塞到两人手里,岔开了话题。
两人又喝了一轮,叶沁渝就想劝住了,可是话还未说出口就有人来禀报,说是楚国公府上的小姐来访。
她来做什么?叶沁渝虽然纳闷,但还是迎了出去,把萧廷楚请了进来。
“萧小姐,快请进,你是来找淳樾,还是找二叔?”
“怎么?沛杒也在么?哦、哦,薛夫人,真是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扰他们两兄弟聚会了?”
“咳,什么聚会,喝高了,在追醉呢!您是来找淳樾的?”
萧廷楚点点头,“之前在聚贤阁有些失礼了,回去之后把酒席上的事禀明了父亲,父亲对我与兄长好一顿责骂,一定要我登门致歉,所以……”
叶沁渝知道薛淳樾此番去聚贤阁的目的,听萧廷楚这一说便把她带到了偏厅,边走变说道,“虽说我不知道你们在聚贤阁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想淳樾不会计较的,萧小姐言重了,如果单单是为此事而来,那我也可以代淳樾回应。”
薛淳樾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见到萧廷楚的时候惊自言自语道,“看来是真的醉了,在自己家喝酒竟也能见到楚国公府的人”,然后不由分说便起身拉着叶沁渝离开,嘟囔道,“真的醉了、真的醉了……”
不过薛沛杒倒是真的醉了,他本来就有点心事,又架不住叶赐准的连番攻击,不醉才怪。薛淳樾走后偏厅忽然静了下来,在安静的环境里他的乏意也上来了,终于趴在了桌子上。
萧廷楚看着熟睡的薛沛杒,又想到了那些关于他和仪安之间的猜想,有些微微出神,情不自禁抚上他的头发,自言自语道,“你与仪安,究竟是何关系……”
薛沛杒似乎察觉有人,不自觉唤出了仪安的名字,“仪安……仪安……”
萧廷楚心里咯噔一下,他们,真的有关系……
心言端着一盏热茶正要给萧廷楚奉上,到了偏厅却发现已经不见了她的人,叶沁渝随后也到了偏厅,看着情形也明白了个大概,于是吩咐学训把薛沛杒扶到客房住下,别无他话。
三日后,泓远帝自宫廷起驾,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城西的行宫而去,当晚便在行宫大摆筵席,宴请随驾的公侯及其亲眷。
出人意表的是,这场原计划逗留一月的行宫之行,只十天便结束了,泓远帝的銮驾回宫,各路诸侯想留在行宫里的继续留在行宫游玩,想打道回府的便打道回府。按规矩,宫廷秘书省循例要对泓远帝在行宫里的言行进行整理记录,涉及政令的便要拟旨送天子御览定献。
一般来说这种类似游记一样的东西是皇帝处理事务里优先级最低的,但这次泓远帝一反常态,很快便对秘书省提上来的言行录进行批阅,其后颁布了十条诏谕,当中有三条引发坊间热议。
首先是直接将羁縻州辖地设置为“黔中道”,道下设州府、县若干,然后相应任命了一堆官员,文官从节度使到县令,武将从府兵大都督到副尉,俨然一套完整的道府班底。黔中道首任从三品节度使兼府兵大都督便是楚国公世子萧廷秀,领正四品云麾将军,率领八万兵马立即出征,从江南道进军黔中道。此举意味着朝廷与羁縻州诸部落彻底翻脸,直接在官方文件里将该地区并入直辖版图,此后所有部落的武装力量均被视为叛军,投诚着免罪不杀,顽抗着格杀勿论。萧廷秀出征之时还向泓远帝要了一名军师,主管情报及行军布阵,那便是泾阳侯世子曹英泽。
其次韦应时之女韦知雨在行宫请战,愿赴其兄韦绍卿帐中效力。泓远帝考虑到此时关南道战场胶着,韦知雨乃女中豪杰,能文能武,对关南道及羁縻州十分熟悉,此行应对战事大有裨益,于是封为从四品忠武夫人,为前线副帅,率三万军队驰援韦绍卿。
再次,这段短暂的行宫之行还促成了一段姻缘,泓远帝亲为新城侯世子薛沛杒及楚国公千金萧廷楚赐婚,不日即举行成亲大礼。此外,不知是萧雅妃的面子还是泓远帝气消,薛沛杒奉旨回京,出任正四品大理寺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