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奕心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她已经怀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薛成贵在海州日日买醉,一次醉酒后,马家小姐恰好登门,再次替马家商号求取资金,看着跪在地上泫然欲泣的小家碧玉,薛成贵犯下了这辈子都后悔不已的错误……
不久之后,父亲薛荫的家书送到海州,痛斥薛成贵听信谣言,弃孕妻与幼儿于不顾。
获知妻子有孕消息的薛成贵如梦初醒,连忙启程返回长兴。
回长兴不到三天,还沉浸在即将再为人父兴奋里的薛成贵万万想不到,马家小女后脚就跟到了长兴薛府,这一次,还带了一位安胎大夫……
马氏怀有薛家子嗣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薛府上下,消息不胫而走,竟然还传到了市井小巷。
马氏再卑微,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薛家门庭再高,也不能始乱终弃。
最后薛荫做主,替薛成贵纳了马氏这门妾室。
转眼十月已过又是八、九个月,陈奕心前脚生下薛家次女薛玉绣,马姨娘后脚便生下薛家长子薛汇槿。
长子的到来让薛家一阵雀跃,而因丈夫的背叛遭受了巨大创伤的陈奕心却难产,生产完两三个月都下不了床。
襄王听闻,带着御医不顾一切闯进了薛家后宅,跨入了陈奕心的房间……
从此,薛成贵和陈奕心的关系便越来越微妙,再加上两人之间还插入了一个马姨娘,生性孤傲、自尊心强的陈奕心开始关上心门……
薛淳樾的神情越来越落寞,叶沁渝不想他难过,便伸手抚上他的眉心,轻声说道,“淳樾,我累了,我们睡吧……”
薛淳樾抓住她的纤手,放到唇边亲了亲,“不想把故事听完吗?”
“我知道了结局,现在又知道了开头,已经足够了。”
开头是个喜剧,结局却是个悲剧,那中间的部分,不用说也知道是剜心的遗憾……
“巧了,最关键的那件事,你也在呢,不想听听自己小时候经历过的故事?”
“我也在?!这么说,这件事,发生在海州?!”
“嗯……后来,父亲把侯爷世子的名头给了二叔,然后居家迁回海州。再后来,鼎泰和崛起,先帝薨逝,传位越王,其他藩王除在朝中有实职的,全部离京就封。坊间流传,曾经即位呼声最高的襄王,要么被新帝毒死在半道,要么终生禁足在封地。这传闻估计他自己都信了,于是在就封之前,请求新帝让他最后一次赴海州,科考吏治、稽查税赋。”
“陛下恩准了?”
“是的。”
“陛下知道襄王来海州的目的,不是吏治税赋,而是、而是娘亲吗……”
“他怎会不知?陛下自小就和襄王、敬王亲近,襄王的这个小要求,他一口答应。”
“那是……我在海州薛府的时候?”
“嗯,襄王妃也要随行,因此,襄王一家都来了。世子刘佑、郡主刘仪,还有你……我们曾一起玩耍……那时我八岁,已经记事了。”
“可惜了……我都不记得了……”
叶沁渝嘟起小嘴,往薛淳樾怀里靠了靠,取取暖。
“不记得就算了,又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事。我还记得那个下午,襄王妃拿着一纸襄王还没来得及送出的信笺,怒气匆匆地从西苑书房出来,直接到了娘亲的心颐堂,指责娘亲勾引亲王,还翻了很多旧账,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父亲听了之后,甚是难堪……”
“信笺上写的是?”
“信上说他一家长居薛府终是不便,拟举家迁往位于海州城西的皇家园林海光别苑。他约娘亲待他安顿好之后到海光别苑小坐……”
叶沁渝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
“西苑书房……海光别苑……”
“沁渝?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看着忽然捂紧脑袋陷入痛苦的叶沁渝,薛淳樾有些慌了。
叶沁渝忽然支起身子,紧紧抱着薛淳樾的双臂,睁着迷离的双眼不知是惊还是喜,她断断续续地说道,“淳樾,我、我似乎记起了一些事情……西苑书房,这个地方,我去过!”
薛淳樾温柔地安抚她的背脊,让她冷静下来,“想得起来就想,想不来就算了……”
沁渝在西苑书房听到的,可能不止这些,否则襄王妃也无需指使刘佑和刘仪推她下水,意图灭口。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事,他宁可她这辈子都记不起来。
“我追逐一只蝴蝶,跌跌撞撞进了西苑……书房的吵架的两个人好凶,我很害怕……还有、还有……对,还有匕首出鞘的声音!我好害怕……”
叶沁渝一把抱住薛淳樾,闭起双眼。
“别怕,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以后再不会遇到了。”
“襄王妃一直在嚷嚷海光别苑、私情、幽会……还说了……还说了……”
“还说了什么?”
“还说了她不该嫁给他,否则一早就是大业的皇后了!淳樾,襄王妃还说……禁军、内应……他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襄王妃要襄王谋反!”
“沁渝?!”薛淳樾直直地盯着叶沁渝,似乎在确认她的话,“你说是,襄王妃要襄王谋反?!”
“记忆太零碎,原话我已经记不起来了,小时候不懂这些事,只知道害怕,但是现在把那些零碎的画面拼凑起来,才发现襄王妃说的皇后、禁军、还有机会等语,应该就是撺掇襄王谋反!”
“不可能……据我所知,襄王从海州回去之后,很快就启程前往封地,直到他途中突然病逝,一直都风平浪静,从来没有半点意图谋反的迹象……而且襄王从未领兵,在军中威望不高,城外的京都戍卫军都调不动,更何况是皇城内的禁军。”
“襄王妃说有内应,那说明还有其他人,那个人……可能调得动禁军。”
“能调动禁军的人少之又少……而且此人还和襄王妃有关联,还听她指挥,关系不会远,若说是襄王妃外家郑氏一族,但郑家也没有领兵的人……真是不好猜……”
两人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叶沁渝才说道,“现在襄王府一脉只剩下仪安郡主,应该不会再闹事了吧……既是如此,此事不如就此不提,反正也与朝堂无碍了。”
既已时过境迁,岁月无痕,那些记忆不如永远尘封。
“好,就此不提。”
薛淳樾把她冰凉的小手握入掌心,轻柔地安抚她进入梦乡。
窗外寒风凛冽,落雪声似乎更大了,还隐隐传来枯枝被积雪压断的“噼啪”声。
薛淳樾久久无法入眠,如果襄王背后的那个人,还在呢……
泓远二十年春,空缺了十几年的尚书令职务,终于迎来了新主人,那便是曦王。
从此中书令刘安的相权被瓜分,他不再是朝堂上唯一的百官之首。
尚书令一职,当年旭王都不曾得到。
打铁趁热,曦王雄心勃勃,下一个目标便是要把太府寺一举拿下。
太府寺权利越来越大,宋遐志年纪大了,又是外行,根本压不住风头正盛的太府寺少卿李璟风,须得再加一个副职才能制衡……
曦王几次三番进言,泓远帝终于动摇,着吏部尚书韩阳以及太府寺卿宋遐志再荐一人。
自曦王掌权,宋家便俨然以未来国舅自居,宋惠妃的父亲,曦王的外祖父宋遐志开始毫不避嫌地往太府寺插人,连吏部尚书韩阳的面子都不给,通过宋惠妃和曦王这层关系,直接在太府寺少卿的候选人里抹掉了韩阳的人选,换上了自己的门生崔永。
韩阳乃两朝元老,封爵韩国公,是当今天子都礼敬三分的人,哪容宋遐志这个老匹夫如此放肆?再说,当年曦王为了笼络他,三天两日便到韩国公府登门致意,谦卑有加,这才将其纳入营中。不想如今曦王一朝得势,倒把当年的恩情忘得一干二净!
本以为胜券在握的宋遐志怎么也想不到,就在皇帝准备御笔朱批同意崔永出任太府寺少卿之时,御史台上了一则弹劾奏章,直指崔永在关南道任邛州刺史时强抢民女,其两位小妾,都是强抢而来,还呈报了当年被抢人家告到关南道府衙门的状纸。
户部尚书韦应时本在户部衙门与众人议事,忽然来了一道圣旨,宣其到御书房觐见。
众人议论纷纷,“不消说肯定是崔永被弹劾的事,既是人家家里人曾告到道府衙门,韦大人这个当年的道府节度使肯定脱不了干系。”
“那是,不过韦大人一向谨慎,当年崔永如确有犯事,怎会悄无声息的就给他结了案?”
“嗨,这种私德之事,对错都在三言两语之间。那女子的家人今日说她是被抢,来日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地享受上了,自然就是亲家了,哪里还有衙门什么事?”
薛淳樾对众人的议论置若罔闻,仍是优哉游哉地品茶,看午时将近也不见韦应时回来的踪迹,便做主散了议事,上马回家。
叶沁渝已经准备好午膳,等着他回来。
一到府门薛淳樾便翻身下马,顺手把缰绳扔给了学诚。
叶沁渝迎了出来,薛淳樾快步走过去,将她拦腰抱起。
“淳樾!这里是前院……”
叶沁渝羞红了双脸,捶了他几下。
薛淳樾勾唇一笑,走到厅堂才把她放下,“夫人怎么如此见外,莫非你是我抢来的媳妇儿,见不得人?”说着便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放肆……”,叶沁渝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这才拉着他坐下,“试试我做的糖醋鱼,有没有海州的味道?”
“唔,不错!海州祥庆楼也不过如此!”
“没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