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冷酷着脸,如千年寒冰,那无尽的凉气让李馗几度垂下头颅,吕布冷冷地盯着李馗,如冰锥一般,让李馗心口巨痛,方许,吕布才沉声道:“你知不知道,若是这贼子手脚再快一些,你已经死了。”
“你知道自己刚才犯了什么错误吗?”
李馗一时无语,下颈的血仍在渗出,疼痛难忍,可是这痛处远没有吕布的寒意让人难受,默然,本就木讷的李馗也无从辩解,一直以来,吕布说他错了,他便不会对,况且这事他本就不想辩解什么,的确是自己太过大意了,当下也没有好辩解的,错就是错!
吕布遥指那躺在地上的马韩尸首,冷声道:“那是谁?”
“马韩人,但是自称为汉人!”
“哼……,汉人?李馗,这是在战场,你死我活的残酷较量下,你错就错在,对敌人的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必将自乱,给老子把这句话牢牢地刻在心上。”
望着吕布吃人的怒吼,李馗更加羞愧难当,鲜血将整个手臂都染红了。
“想必很痛吧?。”
吕布继续冷然道:“痛就对了,知道痛证明你还活着,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若是不让你长点记性,便还会有下一次,却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这样好运?这贼子也是废物,若是的武艺再高强一些,若是你的反应稍微慢一些,那么……现在的你早已经成为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李馗深沉着脸,对于吕布的训话,第一次听得那么刻骨铭心,他不是傻子,吕布是在旁敲侧鼓鞭策自己,是为了他好,他又岂能不知。感怀颇深,凝声道:“俺错了,请君侯责罚!”
“责罚?对于一个连自己性命都保护不了的人,老子何故伤身。”
“永远不要对自己的敌人仁慈!”吕布走到倒毙于地的马韩勇士身边,一脚重重地踏在尸体上,向李馗说道,“在战场上,除了你的部下和袍泽,所有手持兵器、身披甲胄的人都是敌人,不管是汉人还是蛮夷,一律杀无赦!”
李馗双眸急转,沉思着吕布的战场论道,嘴角抽动:“……”
“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你!”
“俺明白了。”
吕布顿声道:“明白了?打虎队是干嘛的?那是老子的心血,给你们吃最好的,穿最好的,我在想有一天,老子身陷囹圄,你们可以来救老子,而身为统将的你都是这般轻浮,老子岂敢把命交给你们?岂敢……”
有力的斥责声鞭打在每个打虎队人员的心头,李馗更是羞愧的无与伦比,真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李馗重重跪拜在地,这一刻,从未有过的重担扣在了他的双肩,他是吕布的亲卫,一直以来他都依仗在吕布强大的光环下,只是一味听从,从来没有人联想过吕布也会被困,也有可能战场损落,而他的职责不是为了服从而听从,而是要永远保护吕布不受任何伤害,这才是他的天职。
“君侯,我等愿替将军受罚……”
一百打虎队人慢慢围拢了过来,个个感同身受,皆跪伏在李馗身后,请求责罚。
乐奴女王啧啧称奇的看着眼前发生的经过,感叹道:吕屠夫治兵果真非比寻常,看来是选对人了。若是真的和吕屠夫开战,弁韩儿女在骁勇善战,也将难逃一劫。
吕布抬头长望,思绪万千,他很乱,表面上三韩已平,自己领地又扩大了很多,后方也可长固久安,但是,正因为这样,他的麻烦也将接重而至,公孙恭,鲜卑人,乌桓人,袁绍,曹操等人绝不会让自己滋生壮大。
“都起来吧,希望你们永远记住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永远不要对自己的敌人仁慈,永远……”
……
公元199年12月。
吕布平定三韩,废除马韩、弁韩、辰韩国号,改为马汉县,弁汉县,辰汉县,又新建置汉城郡,管理三县,治所在原马韩国都牟水城,现改名为汉城,寓意大汉之地,汉人之城,拜蒙秦为汉城郡太守,起用原弁韩及辰韩的能人志士,管理各地。
带方城,东夷州牧府。
寒冬已至,大雪纷飞,雪花漫天卷地落下来,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轻轻地轻轻地落在房顶上,落在草地上,落在山峰上。一会儿,大地一片雪白,好象整个世界都是银白色的,闪闪发光。雪花飘落在地上,是那么纯洁,别样的晶莹,多么美好的一幕,可是吕布却无暇顾及。
风寒冱而不消,至十日犹故在也,是夜月出,月与雪争烂,坐纸窗下,觉明彻异常。
“君侯,夜深了,何故长座于此,炉火都熄灭了,怎生不冷?”
不知何时,大妇严氏轻脚缓步而入,拎着一盒食盒,来到吕布身前。
严氏从十四岁便跟随吕布,只比吕布小两岁,颠沛流离半生,随着吕布也算吃尽了苦头,人也是温柔贤惠、勤俭持家,生的端庄得体,唯一棋错一着的,可能是吕布被困下邳时,劝说吕布不要突围,差点让吕布送了命,可这一切也不能全怪她,多少还是吕布优柔寡断造成的。
“你来了!”
吕布淡淡道,只从魏续叛乱之后,他便很少和严氏说话,显得格外生分。
魏续造反,也让严氏倍受打击,魏续是她的表亲,可是却反过来害自己的夫婿,狼子野心,让她悲伤逆流成河。可此事,吕布却是一反常态,既没有再继续追究,也没有责问严氏的过程,这和他以前的暴戾脾气,简直天壤之别。
从那以后,吕布变了,对她很少说话,也不踏足他的厢房,只是让她继续打理内院,起初以为是吕布顾忌一日夫妻百日恩,看在吕玲琦的份子上,这才留下的情面,没有休妻。
而后,严氏发现,吕布变得让人琢磨不透,竟不近女色了,不但她的厢房不进,曹氏,貂蝉也是如此,每次打仗回来,除了关心一下吕玲琦,便日夜处理政务,要么和陈宫等人议事,要么去校场练兵。
“嗯,天寒地冻,我见君侯一人在此,特地为你备了小菜,还有你以前最爱喝的酒!”
严氏温和的道。
然后将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三个小菜和一壶小酒,盈盈的放在吕布身前的桌子上,纤手亲抚,为吕布樽酒一杯。
“这都是你亲自做的?”
“嗯,只是这塞外极北之地,食材有限,做的又乏味,怕是君侯难以下咽。”
吕布起手将一块肉食放入嘴中,细嚼慢咽后,赞许道:“比起行军打仗,这食物已经是美味佳肴,只怕以后很难有机会吃到了。”
严氏内心咯噔一声,完全摸不着头脑,这人好好的,为什么以后吃不着,难道……
吕布和小饮了一杯,缓缓看着严氏,开口道:“你可听说,本侯要娶明月公主?”
“知道!”
严氏眼眶湿润,内心五味杂陈。
吕布又道:“我本不想如此,可事已至此,希望你能理解。”
严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汪汪,泪珠直下,外面已经盛传,吕布要休妻娶明月公主,此番又口出此言,难道真的要休了自己。
想那明月公主花容正茂,又有外戚支撑,自己一个孤立无援的弱女子,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如何能与那明月公主相比,吕布扶她为正室也在情理之中。
“哭哭啼啼的做甚?事出突然,希望你能谅解!”
严氏梨花带雨的泣声道:“是奴婢不好,惹了君侯心烦,我这便走,走的远远的,免得以后碍了君侯眼睛。”
“奴婢?远走?”
吕布看着严氏伤心欲绝的样子,又孤身准备离去,满头雾水,叹道:“若是不然,便让明月公主留在汉城?”
严氏痴呆的顿住身形,转身感激的看了一眼吕布,道:“君侯岂可为了顾忌你我之间的小事,乱了大事,奴婢答应休妻之事!”
“休妻?谁告诉你我要休妻的?是谁?”
吕布站立而起,一股杀气从眼眸一闪而过,长声道:“以前的事早已如云烟,该淡化的便让它流走吧,魏续之事错不在你,你不必终日恍惚不安,也不必时刻猜忌,你是本侯的大妻,这是不可改变的,这些年你不曾负我,我又岂能负你,这些日子,我知道冷落了你们,但是现在情势危急,稍有不慎,便有杀身之祸,只有我们强大了,才有话语言活。”
倏然间,严氏从地狱到天堂,大落大起,当下欣喜无比,一把抱住吕布的腰间,抽泣道:“君侯,都是妾身不好。”
“我且问你,是谁说本侯要休妻的?”
严氏婉转道:“是妾身听府中的那些下人私下议论,无意中听的,或许是妾身听错了,君侯不要多意。”
“你身为大妻,府中大小事务,你都要留意,无风不起浪,本侯最嫉恨乱嚼舌根之人,若是以后再有下人乱言,一律打入俘虏营。”
“妾身谨记于心,明月公主的大婚,君侯可选好日子?”
吕布叹息道:“这些琐事真的很烦,便交给你来打理此事,臧艾最近和玲琦咋样?可有往来?”
“臧艾这孩子如今跟随陈公台干事,日渐沉稳,为人处事也让人赏心悦目,果真是一个闲婿,至于玲儿,她自然欢喜得很,只是两人见面还一点点害羞。”
“哈哈……,便择日一起完婚吧,省得大伙都跟着折腾。”
严氏哑然失笑道:“这怎么可以呢,冷落了谁都不好。”
“谁都不能冷落,此事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