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启瑞在白梨的强烈要求下只得留在了医院,心里很是抵触,这种感觉很多年都没感觉到了,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床上的人似乎是醒了,白启瑞作势起身欲走,老人缓缓开口,“晓林,你先别走。”
“我记得您可是说过让我走的。”白启瑞冷冷的说道,只是身体顿住了,连头都没有回,只留给老人一个背影,但是仅仅一个背影,老人那浑浊的目光此时也亮了起来。
“你愿意听我解释一下吗,晓林?”老人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祈求,听的白启瑞不由得心软,走回来坐在了椅子上,看着老人躺在床上姿势很是难受,叫来护士调节床的角度,老人看着白启瑞能有如此动作,嘴角沟壑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护士走了出去,白启瑞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先开口问还是等老人开口讲,一时间有些纠结,比每年给学生出题是选择全部重点画出来的,还是随心情呢?这种时候他就如同一个蜗牛,把所有的自己都藏在笨重的壳里,也像是习惯了,比起小时候的自己,能够长大并融入社会也很不容易了吧,但是,他的哥哥和姐姐呢?
白启瑞看了看老人动了动嘴唇,但是没有说出任何的语言,他觉得此时说出任何苍白的语言都无法告诉他最后该如何收尾,是原谅还是转身就走呢?
既然坐了下来就已经做好了选择不是吗!可是既然选择原谅那么原谅以后要干嘛呢!纠结……
“晓林,我知道你不愿意原谅我。”老人还是开口了,看着窗外一片白茫茫的景象他知道这雪定是第一场雪吧,只是这雪没人共赏也失了乐趣。
雪花淋淋洒洒的还飘着不肯坠落,疗养院依山而见,山上最多的就是松柏,白雪挂在树上不肯轻易落下,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格外的漂亮,只是两个人此时都没有欣赏这窗外景色的心情了。
白启瑞听着老人开口,心猛地一震,不肯原谅?还有什么是不肯原谅的呢?这么多年纠结的又是什么呢?
为了不看到他几十年来不看新闻,不看时事,不问政治,难道真的就解脱了?没有,反而躲也躲不开的事会一直围绕着你,是不是拿出针刺你一下将你刺的鲜血淋漓,不过只是提醒你这是躲不开的,但是如果最开始就没躲呢?
结果如何不重要了,毕竟,没有走过,也没有机会再走一遍,所以这是人生,每一步都是为后面的路选择岔口。
既然此时有这么一个岔口何不就此重新选择呢?
“爸!”时隔多少年,那时的白启瑞还不叫白启瑞,他叫白晓林,那时候他刚上小学五年级,老人奉命去云南禁毒,本来就是小儿子,一家人疼的啊没了边儿,那时候他家大哥已经去当了兵,二姐也在国外上大学,唯独这个小儿子疼爱的放在身边上学,所有人都知道军区参谋长家的小儿子像个粉团儿一样,惹人疼的紧。
去云南禁毒是那时候的首次禁毒吧,反正上面闹的挺凶的,白老爷子那时候年轻气盛主动请缨,刚去了那边就端了两个制毒贩毒的窝点,那时候不知道他们都是国际贩毒的大集团,也有些毛躁了,那群人里的一个头目就将白启瑞绑了给扔进了蛇窟,本来是没人知道这事的,纯粹是为了报复一下,后来又觉得这是筹码,扔进的蛇窟里自然没有毒蛇但是不乏有一些蟒蛇,还有几条走私来的墨蚺,白启瑞刚进去的时候就开始害怕了起来,当恐惧向他袭来的时候他想到父亲一定会来救他,一定会!
第一天烤蛇肉和露水很恶心,第二天烤蛇肉再看蛇已经麻木,第三天看看天空看不到太阳顺着光线还是没有那一抹迷彩绿的身影,哪怕是乔装改扮的农民也好,毫无踪影,毒枭也着急了。这么拖下去肯定不是办法。
就连毒枭头子都觉得这孩子就这么死了都可惜了,可是足足等了三天他们的队伍也迟迟没有来,渐渐的他失望了,毒枭们也失望了,但是一个地方不能停留超过三天,而那些蛇又是饥饿时的食粮,如果再带个拖油瓶怎么都不会走远吧,就那样他们把年幼的白启瑞扔进了原始森林的大深处,仅仅的给了他一把匕首,就那么走了。
在那么一瞬间,白启瑞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他,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甚至连老师同学都没有了,仿佛那一瞬间能够感觉到他存在的只有潺潺的溪水和密不透风的树墙,曼妙的藤蔓和各种各样的虫子,对了,就是虫子。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那时候活下来的,也不知道是何时晕过去的,可就连那些记忆都像是梦魇一样在眼前挥之不去的时候才会提醒自己那并不是梦,而是残忍冷酷的现实,在那血淋淋的现实面前一切解释都显得格外的苍白,然后他开始不说话,眼神空洞,看见了任何人都只是淡漠的飘过,仿佛没有任何的存在感。
白振东真的慌了,这样的的白启瑞就如同一只提线木偶,行尸走肉般的活着,那时候去云南交通上还没有那么方便,几天的路程也硬是缩短了很多,可最后还是把白启瑞送到了京城医学院的心理治疗科进行治疗,半年过去了也毫无消息,直到某一天突然就那么消失了,逃走了。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子跑到哪能活,没有人知道,只是白振东的工作更加繁忙了,上面也更加重视他了,可是没有人在意过白振东似乎还有一个小儿子的存在,那成了禁忌之谈,而当时一直劝白振东不能去救人的李凯就在心里始终有那么一个结。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上面一直打压李家的原因了,甚至连白振东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打压李家,只是一种执念作怪吧。
“别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我一直以为你是会救我的。”白启瑞自嘲的笑了笑,站起身看了看窗外,有点落寞。
“晓林,当时我们收到消息的时候就足足晚了两天,我一直以为拖延时间的是李凯,也就一直恨着他,在官场上在部队里他都是我的老师,是我的贵人,可是这件事情上我却足足误会了他二十多年。”老人有点激动,白启瑞回过身,想按响呼叫器,老人一把握住了白启瑞的手,“我没事,我一直都没想到竟然是他,也不愿意承认是他,这个结果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这个,我不加以……”白启瑞的话还没说完,“你不要接触这些,孙女很好,那个孩子我看着也很好,就是白梨现在有点小啊!”白启瑞对于他的触碰还是有一些抗拒淡淡的不着痕迹的拿出了手。一辈子的阅历让他一眼就看出了事情的本质,的确如此,白梨太年轻了。
“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我的事情还要一步一步的完成啊!”老人按响了呼叫器,医生十秒内就到达,看到病床上精神矍铄的老人,那满露精光的双眼,微微鞠躬,“首长这身体是没大碍了。”
“嗯,我要出院!”老人慷慨激昂的话,仿佛让人看出来再干几年是没有问题的,所有人都激动不已,当然也纷纷向白启瑞投来来不一样的目光。
虽然有些不自在,但是他似乎没有什么想要瞬间反抗的心情吧,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不说话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