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矬子哧笑道:“又来一个,这桃花岛名为桃花岛,岛上却是没有桃花。”
“当真?”郑芝虎奇道,“没有桃花,何以名为桃花岛?”
“这是为什么呀?说来听听。”韩赞周亦是觉得蹊跷。
杨波只好把安期山的传说,又说了一遍,众人皆是恍然。
雷矬子却是不做声,思虑一阵,神色颇为鸡贼,说道:“虽说这桃花岛没有桃花,可是一个桃花岛总大过一个桃园,何况岛上还盛产桃花石,既然小公爷有意,你们三人便在桃花岛三结义,又有何妨?”
杨波、徐文爵和郑芝虎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沉默无言,刚才徐文爵不过是一句戏言,此时雷矬子再次提及,那感觉却是不同了。
“为什么不呢?”徐文爵沉吟片刻,渐渐喜上眉梢,急道:“雷矬子人矬,不过这主意却是甚和我意。”
杨波和郑芝虎也是欣然,说道:“桃花岛三结义,不错啊。”
“咱家乐观其成,呵呵。”韩赞周击节叫好。
于是乎,众人乘坐雷矬子的快船再次登上桃花岛。
他们沿着山谷往前走一段,然后顺着山坡往上爬,还没到山顶,便发现山坡之上,到处都是呈鱼鳞状排列的石块,石块与石块间,间隔一指宽的距离,石块多是青灰色,上面斑斑点点,就像高明的画师以石为纸,挥洒泼墨,寥寥数笔,一枝桃花便跃然纸上的那种效果。
桃之夭夭,惟妙惟肖,实在赏心悦目。
众人撅着屁股,看了半天的桃花石,都是啧啧称赞,引以为奇观。
雷矬子早已打听清楚,山上有个关帝庙,只是有些破,好在关公的塑像,除了红脸有些斑驳,其他都还完整,卧蚕眉,丹凤眼,一手托着胡子,一手拿着青龙偃月刀,威风凛凛,瞪着眼睛,俯视众生。
雷矬子让人备好香案,上面摆放一只香炉,还有几条鱼,算是祭品了,还有几只碗,大概是用来喝酒的,还请来一个老头,据说此人便是在关帝庙看门的。
除了雷矬子,其他人都感觉,这情状颇为儿戏。
雷矬子却是十分上心,忙前忙后,诸事已毕,这才跑过来,不无遗憾地说道:“可惜,还差那么一味药,岛上没鸡啊。”
众人苦笑不得,敢情雷矬子认为这是在熬中药呢。
“那该怎么办?”
“好办。”雷矬子早有主意,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晃了晃,说道:“咱们用小刀,划破手指,把血滴入酒中,岂不更好?”
杨波只好拿过小刀,开始玩手指上戳,十指连心啊,痛极,杨波戳了半天,也没滴下多少血。
雷矬子看着,很是不耐,伸手拿过小刀,便要示范,嚓一下,把无名指的指肚削去半拉,鲜血直流,他却是淡然地将手指放进酒罐子里去。
杨波等三人只好有样学样,好呆也都成功弄出血来,往酒罐子里滴了,雷矬子拿来四只碗,往里倒酒,却是让徐文爵看出了古怪。
“矬子,我们三结义,你倒四碗酒干什么?”
“酒里面也有我的血了,你说怎么办?”雷矬子嘿嘿一笑,“干脆我跟你们一起拜得了,实在话说,跟你们三个年轻人结拜,我可是吃亏不小啊,但君子成人之美,我只好勉为其难啦。”
说着话,雷矬子已经在蒲团上跪了下来,还招呼杨波等人,“来呀,还愣着干什么?对天盟誓啊。”
杨波、徐文爵、郑芝虎三人面面相觑,也只好跟着跪下。
“黄天在上,今日雷士信与杨溢,郑芝虎结为兄弟,生死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
念完誓言,结拜已成,雷矬子年纪最长,当为大哥,二哥郑芝虎,三弟杨波,小四徐文爵。
杨波倒是没觉得什么,徐文爵却十分的悲愤,好端端的三弟,现在变小四了,但事到如今,只能捏着鼻子认下雷矬子这个大哥。
待众人返回一号船的时候,天色灰蒙蒙,北风呼号,海上一片苍茫,雪不约而至。
沈家船队再次集结,算上郑芝虎的三艘大船,还有宁波商户自备的十几艘小型运输船,转载差不多四万担的粮食,这可是创下沈家堡南下运粮的记录,还有雷矬子的护航战船,拢共大小海船近三十艘,冒着风雪,浩浩荡荡,向沈家堡进发。
到了第二天中午时分,船队驶过崇明,行至南通附近的海域,正在指挥舱里值勤的沈燕青却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消息是雷矬子在前方的哨船用旗语发来的。
荷兰人的七月号,横亘在航道中央,挡住了船队的去路。
杨波闻讯,心中一凛,七月号一直让他隐隐不安,果然,它又出现了。
杨波等众人赶到指挥舱的时候,前方又传来消息,雷矬子并没有理会七月号,继续往前闯,荷兰人强行拦阻,竟然开炮了。
杨波神色凛然,沉声道:“七月号在我们南下时,已经堵了我们一次,还送了个黄仁杰过来,他们想买我的火柴制法,我没同意,他们就离开了,未曾想,七月号卷土重来,这次怕是来者不善啊。”
徐文爵和韩赞周两人,都是十分慌张,他们应该是对荷兰人船坚炮厉有所耳闻,显然认为杨波这边,完全没有胜算,两人也是把视线转向郑芝虎,毕竟他是公认的海战行家。
“二哥,你怎么看?”
“这..”郑芝虎有些犹豫。
郑家倒是不拍荷兰人,郑家在闵地,可是多次和荷兰人交过手,未曾有过败绩,之后更是与荷兰人达成协定,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甚至相互配合,做生意赚银子。
此时的情况却是不同,一则,郑家的三艘船也是运输船,船上没炮。二则,荷兰人拦阻的是沈家船队,为的是杨波的火柴制法,荷兰人会不会给郑芝虎面子,却是未定。
郑芝虎是海上行家,遇到这种情况,首先考虑的当然是双方武力谁强谁弱。
他们这一方,只有雷矬子的护航船只是战船,装备有几门虎蹲炮,其他船只,包括郑家的三艘大船,都是运输船,根本没有炮,而荷兰人的七月号,可是装备有二十七们加农炮,其中二十四门在侧舷,三门是甲板炮,相比之下,沈家船队的武力值,根本不在一个级别。
“硬闯肯定不行,不过我们还有两策,一是,我们有地利优势,熟悉近海海况,我们的船吃水浅,我们可以把船开到近海规避,二是,向南行,是顺风,福船有速度优势,我们可以退到横岛一带,那些明礁暗礁甚多,七月号不知深浅,不会贸然跟随。
不过,倘若荷兰人不管不顾,恣意开火,沈家船队,包括我的三条船,还有那些宁波商户的小船,也不见得都能全身而退。”
郑芝虎的两策,一是规避,二是后撤,而且还不能全身而退,杨波显然不能满意,但杨波也明了,荷兰人有二十七门加农炮,射速快,射程远,雷矬子的虎蹲炮根本不是对手,硬刚无异于送死,郑家二哥是对的。
但是,只是退让,却不能保证绝对安全,这可怎么是好?
这船上有沈燕青姐弟俩,哪一个都不能出事,还有徐文爵,韩赞周这样的人物,无论是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后果都不看设想。
杨波沉思良久,终是道:“只是规避和退让,怕是不妥啊。”
“三哥,荷兰人应该还会派人来找你,我看不如先抛锚,等等看,荷兰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徐文爵立刻建议道。
就在此时,沈燕青又得到新的消息,说道:“荷兰人发出信号,说要派人过来。”
众人一阵商议,决定船队暂时抛锚,先把荷兰人的意图弄清楚,再行定夺。
七月号派来的人,还是那个黄仁杰,但此次,他却是一脸的慌张,见到杨波,直接跪下,迭声道:“罪过啊罪过,鄙人向公子请罪,我也未曾想到,荷兰人突然改了主意,早知如此,我哪里会毛遂自荐,趟这浑水啊。
他们告诉我,公子的火柴制法,他们志在必得,甚至不惜一战,让我...规劝公子随我七月号一趟,价钱倒是好说。”
黄仁杰说完,便神色惶急地望着杨波,希望杨波能随他一道去七月号。
杨波没有好脸色,问道:“黄先生,那日七月号离开,何以会改了主意?”
“这个小的也是不知,七月号离开后,就在附近游弋,也没靠港,估计他们当时已经决定,在你们船队北上时再次拦阻了。”黄仁杰苦道。
杨波闻言,心中一动,从怀里掏出他的左轮手枪,说道:“他们船上有八十来号人,是也不是?”
“是是,这次小的弄清楚了。”黄仁杰急声应道。
“黄先生,倘若拿这个去对付他们,你觉得有胜算么?”杨波晃了晃手中的左轮手枪,看着黄仁杰,目光灼灼。
“这是什么?”黄仁杰好奇地拿过枪,打量一番,问道:“这是短铳?”杨波点头,黄仁杰顿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道:“公子,千万不要想着武力解决,切切不可啊。”
杨波拿回枪,脸上流露出坚定的神色,他已经决定,要亲自到荷兰人的七月号上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