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功名利禄？是为流芳青史？亦或是为父母儿女，一方百姓？还是仅仅为了生而活着？可我最不解的是，百年以后，大家都是要死的，死了之后人便一无所有，一文不值，更可笑的是，功名利禄会消散，父母儿女最终也都会死，那还干嘛要活着呢？”

　　“够了！沫儿！简直妖言惑众！不要再讲了！”

　　尹延怒目圆瞪，低声吼着尹安沫。

　　众人不知是否真被问住，无人言语，只诧异地盯着尹安沫看。

　　牛牛定定地看着她的父亲，继续道：

　　“我只是有此疑惑，必须得讲出来。每每想到人最终都不免一死，死了之后什么都无所谓了，就觉得很是轻松。我现在亦是觉得如此，想起什么世间繁华比之那人都暗淡了颜色，见不到那人，爱不到那人，直觉得活着就像是死了，如同行尸走肉，对什么都觉得无所谓了，可是……我真的不想自己这么绝望地活着。”

　　尹安沫不知何时起开始哽咽，又看向她的父亲尹延，道：

　　“父亲，请恕女儿不孝，既然注定得不到，与其每天过得万箭穿心，如此痛苦，索性我就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了，连同我这条命！”

　　厅内有一瞬间的寂静。尹安沫最后瞥了眼李濡，他仍低着头，未动声色，面无表情。

　　终于，扶桑郡主尹安沫正在众目睽睽之下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的青黑瓷瓶，拔开瓶塞，豪迈地倒入口中，一饮而尽……

　　随着清脆的瓷瓶击地声，跟着，人群又炸了……

　　牛牛的最后一眼是尹延灰败的脸色，他将起不起，跪在不远处正半张着嘴，眼泪掉得稀里哗啦的，痴傻地望着自己。

　　似乎后脑勺磕在了地上，但牛牛一点觉不出痛来，合上双眼，胃中不断涌出血液，似乎正顺着嘴角溢出来……

　　忽然，她听到一个本来沉稳清冽的声音，带着颤抖喊道：

　　“尹安沫！我娶你！我娶你！”

　　那人似乎抓着她的肩膀在使劲摇晃，可牛牛不想醒过来，她只知道自己快要自由了，这朝野纷争再也困不住她了，这所谓尊贵的身份再也无法令她惆怅，这糟糕的半截人生她再不用玩下去了，这里带着面具的张张嘴脸再也恶心不着她了，这场你不情我不愿的爱她也再不用奉陪了……

　　如此一来，真的，极好！

　　世界的颜色在慢慢变暗，音量在渐渐调小，一切都在无可挽回中走向结束。

　　终于，尹安沫不知自己是躺在谁的怀中，意识尽失，垂下手腕……

　　而后，人们从尹安沫的怀中取出一封信，像是写给她自己的贴身丫鬟的。里面这样写道：

　　小琴，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等我走后，你拿些我的私房钱给那些常服侍我的丫鬟们，打发她们寻个知冷知热的好人就嫁了吧，再取一部分给步长风和近日陪我练剑舞的人们，是他们给我的人生带去了最后的快乐，还有也是对他们凭白受此惊吓的一点补偿。

　　等我走后，收起你的眼泪，你要好好替我孝顺老爷和夫人，生养之恩，今生难报，我若在天有灵，定会好好护佑他们，来世必然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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