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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许相梦和成城赶往月新村的同一日,杨宅来了几位客人,杨景佑住在隔壁镇的的姨母和姨丈,以及他们的女儿童丝言。
杨宅门外,杨宁德一家举家欢迎。童夫人和杨夫人是姐妹,童老爷跟杨宁德更是生意伙伴,两家往来向来频繁熟络。
杨宁德和杨夫人上前迎接,杨景佳和杨景佑两姐弟则是作为后辈在一旁侯着。
“景佑,爹娘的意思你明白吗?”杨景佳一脸严肃问道。
“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杨景佑并不知晓一丝一点。
“她。”
马车上紧接着走下来童丝言,气质婉约,秀外慧中,面对杨宁德和杨夫人有礼有仪。杨景佳一句“她”,杨景佑不由得朝童丝言一看,恰巧对上了她的目光。
杨景佑与童丝言是表兄妹,儿时还有相处,只是大概十岁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面。由于童家已迁往衡都多年,今年是第一次返乡,而此次,杨家决定迁往衡都,自然也与童家的生意与交情有关。
“她是丝言表妹吧,虽然很多年没见,但还是能认出来,不过姐,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傻弟弟,你真以为姨母他们一家人来只为了叙旧吗?这两家为子女操心的父母很明显是要亲上加亲呀!”
杨景佳将话说得十分清楚了,杨景佑却已然傻傻不懂,并非他愚蠢,他只是没有也从来不愿往那个方向去想罢了。
正当杨家两姐弟轻语交谈之际,童家三口朝他二人走来,童丝言的笑容浅浅挂在脸上,目光似乎一直落在杨景佑身上。
一番久别重逢的介绍,童老爷和童夫人看杨景佑都是一副深得其心的笑容,还赞不绝口。而童丝言,小女子的羞怯,走近后总也没敢看杨景佑。
童家三口稍作安顿之时,杨景佑和杨景佳二人在走在花园里聊了起来。
“怎么样,我们那个温柔贤惠的表妹丝言,你可还满意?”杨景佳突然问道。
“姐你今天说话怎么怪里怪气的,还总问些奇怪的问题?”杨景佑疑惑回问。
“你还没看出来了呢,从大门口到刚刚,姨丈姨母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眼神都对你表示很满意,至于丝言表妹,多半也是看得上我这傻弟弟的。”
“看上?”
杨景佑突然懂了杨景佳一直说的那些话,莫非他们两家父女是有心撮合自己和童丝言?
“不会吧,姐姐你都没嫁出去,我的事哪用得着这么着急?”杨景佑显得有一丝苦涩。
“可别扯上你姐我呀,就算不着急让你们两个成亲,也一定会定下来,而且,我这一向乖巧听话的弟弟,一定不会违背……”
杨景佳一脸满有深思的笑容说道,却被杨景佑截了话,只见他一脸肃然,说道:“我不会违背自己的心就对了。”
“你果然还是放不下那个‘大人’吗?”
“我……”
“为什么我们姐弟俩都在感情上走出了坎坷一路呢,真是天意弄人,不如我们姐弟联手拆解了夜师爷和大人,再一人占一个好了!”杨景佳的语气更多像是开玩笑。
“原来,大人喜欢的人真的是夜师爷呀!”杨景佑此刻的笑容才当真是苦涩酸楚。
“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察觉了吧?”
“嗯。”杨景佑微弱的喉声一应,蓦地一笑,说道:“虽然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不甘心,但只要是大人喜欢的人,只要他也同样喜欢大人,善待她,关心她,为她着想……”
杨景佑忽地苦笑一声,他明白,许相梦和夜央之间所经历的,比他所能知道的一定多很多,他又有什么资格不甘心,还在这里说出一些奇怪的话,显得自己很在意许相梦呢?
“反正,我跟大人说得很清楚了,我们永远是朋友。”
杨景佳清楚杨景佑心中绝对没有那般洒脱,但她却相信他能做到所说的那样,杨景佳不由得羡慕他这个弟弟,能任意选择糊里糊涂处理感情的方式,不像她,得不到爱,更和夜央至此无法挽回的般地步。
“景佑,你比我幸运,老天爷会眷顾你的,这次丝言表妹的事,也随心吧。”
杨景佑和杨景佳分开而走,杨景佳出了杨宅,独自一人,漫无目的,想着自己的种种胜利并不多得意,而唯一的败绩却十分深刻。
从来行人匆匆的街头,杨景佳蓦然止步不前,身旁穿行依旧,整个世间,仿佛只有她停止不前。杨景佳眼前的,在来往路人中异常出众的男人,她心上最永久的伤痛,夜央。
杨景佳迈步往前,她希望自己能跟人群中任何一个人一般能够与夜央擦身而过,然而,她始终没有做到。
每一步靠近,便又一次心悸,她曾说过的话终究是自我欺骗,终于在夜央正前方,杨景佳停下了再也迈不开的沉重步伐,既然上天注定他们今天再见,为何辜负?
“可笑,我杨景佳什么时候居然也要相信这位老天爷了吗?”
杨景佳停步夜央面前,好像分别了千年一般,今日的夜央看起来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幸福,反而,愁绪满目。
“夜师爷,有空,谈谈吧?”杨景佳向自己的心妥协道。
茶楼之上,窗台旁边,一方敞开的窗扉之外是云净风清,桌边二人是静坐无声。两杯清茶,苦中涩甘。
二人相处的气氛并没有太怪异或者尴尬,夜央终于先开口说了话,问道:“你找我,想谈什么?”
“这么久没见,我以为你应该过得很幸福,随时随刻陪着心爱之人,但现在看来,难道是我认为错了,你看起来并不开心,而且还只身一人在街上游荡。”
“我向来孑然一身,何来开心或不开心一说?”夜央语气清淡,心却是痛的。
杨景佳擅长察言观色,夜央尽管向来冷淡,但某日之后,今日之前这一段时间内,他确有改变,而今日,他又确实冷漠如初,但夹杂一份强掩的忧伤。杨景佳或许认为他这份如旧的冷漠只不过是面对自己罢了。
杨景佳打开了话题竟不知如何填了,但她对夜央的关心依旧是真心真意。她是一个太过要强的女人,尽管不能彻底放下,无论自己多么痛苦,她都无法再一次又一次拾起自尊之后开口说自己后悔。只是今时今日,她刚强的心底深处,竟有了一丝动摇。
“因为景佑……”
杨景佳的话未说完,夜央却已有了抢先一步的想法,有关许相梦和杨景佑吗?杨景佳想来做说客吗?他所担忧的事,害怕的结局,当真要发生吗?
“我羡慕他能傻傻地决断,即便一个决定最吃亏的是自己,我更羡慕他跟喜欢的人不用刻意保持距离,即便只是朋友,却胜过一无所有。”
杨景佳的一番话两个意思,夜央全然听在耳中,但他心中的终点却是许相梦和杨景佑的关系,杨景佳的那句“只是朋友”。
夜央似是在那一刹明白了自己的杞人忧天,被爱和在乎蒙蔽心神,这些日子,是他这一生中,活得最愚蠢的几天。
茶馆伙计送过来糕点,夜央不由得回想起昨晚场景,许相梦说要请他吃亲手做的果糕,而他,不知好歹心里发着暗火,竟撂下许相梦不顾。
一想到他之前的愚蠢行径,夜央一刻也坐不住了,他起身便往楼梯跑去,在楼梯口,他蓦地停顿,转身对杨景佳说道:“我们之间,其实什么都没发生。”
夜央满心焦急地跑下楼去,他留给杨景佳的这句话,并非单纯的否认曾经,只是劝弃执念。一段情如何能因一句话终结,杨景佳对夜央无数次的决绝,又有那次真的弃绝。但夜央今日所言,冷冷静静,一如最初叫杨景佳一见钟情的模样,从起点,绕一圈回到起点。
夜央把温情暖意赠予许相梦,但杨景佳至少得到了他的冷静。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既然无法拥有,从最初一刻起,就该分开行走。”
一阵风过,吹走夜央淹没人群中,就仿佛初遇那日,杨景佳没有遭遇危险,而夜央一骑而过,没有了之后的故事,只有更甚冬雪的一片空白。
夜央驱散了所有的犹豫犹疑,他的脚下直往县衙,一刻也不忍再迟疑停顿,夜央打破自以为聪明的愚钝,曾经某一刻他试着放手许相梦,此时想来实在不可思议,愚蠢至极。
夜央终于跑过了漫长一段迷茫失措回到县衙,寂静无声,切实无人。夜央冲到许相梦房前,推门进去,不见许相梦人,只见桌上的食盒。
夜央不禁幻想起许相梦说完给自己取果糕来时的场景,她那时一定是满怀期待,想让自己品尝到她亲手做的果糕,然而自己,竟无情辜负许相梦的好意。
夜央打开食盒,取出一块果糕,吃到嘴里那一刹,就像融化了夜央的心一般。
“大人!”
夜央忍不住喊道,在院子里,在蜿蜒小道上,在枯萎花草间,在空荡大堂上。
夜央没找见许相梦,却在某处看见了挨揍又不受许相梦关怀的可怜金劲。从金劲口中,夜央得知了许相梦前往月新村一事的始末缘由。
夜央知道许相梦并非去而不返,但他毅然选择追赶,而绝不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