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复佑蕴看来,即使他和北镇抚司指挥使薛缺,还有两位同知昨夜也几乎没睡,头发都熬白了几根,所获也不会比复佑翰方才所得的要多多少。金盔暗夜团不会莫名的就制造这场血案,或泄愤、或嫁祸、或灭口,总归是有一条。
“嫁祸的可能(性xing)比较大。”复佑翰跟他爹的想法一脉相承,他指着全舆图说道:“这几年鸢都对南下之路被鹿颂锁死,确实是心有不甘,但他们现在的战略布局在黄河一线,他们在北渠口赖着不走就很能说明问题,鸢都打算沿着黄河上洛。”
复佑翰在全舆图上先指了指鸢都的位置,而后经过山东北岸,东营入黄河,又点了点历城、邯郸、朝歌,甚至汴梁,继续说道:“这几个地方的诸侯,明里暗里的实际上都已经效力鸢都,只有德州崔家态度不明朗,鸢都占据北渠口,想必也有控制德州咽喉,((逼bi)bi)其就范的想法,一旦德州认怂,鸢都大军可以一路向西,进入洛阳。”
复佑蕴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仔细端详这条线,全神贯注。
“如果德州崔家因为北渠口驻军,压迫的难受,想在青县制造事端,让鹿颂、鸢都交恶,分散鸢都的北线驻军,道理上说的过去,但为了这个德州普家居然买通金盔,帮他做事,似乎有点难以理解。”德州崔家也算是华夏诸侯,居然与一向为华夏联盟为敌的金盔结盟,一旦事(情qing)败露,德州崔家则永无出头之(日ri)。
“当今乱世,哪有满嘴道义,有的只不过是利益,这个思路有道理。”复佑蕴点头,儿子分析的不错,德州崔家是这幕后的主使,可能(性xing)还是很大的,不过他仍然不免忧虑道:“西亭人突袭曲阜,我可以理解,毕竟曲阜有圣人庙,孔代家族又是个软骨头家族,若见兵锋说不定即刻跪拜,到时候河间诸侯更是一盘散沙,但是鸢都上洛做什么?洛阳虽是天下名城,千古之都,可它地处腹地,鸢都远在临海,其实这几年,我们一直以为鸢都不过是在黄河一线惺惺作态,实际上还是谋求与鹿颂一战,这几年锦衣卫和北镇抚司殚精竭虑,尤其是皇上以威陵军南下,淮方四镇空虚虚悬,当时(情qing)形可谓危如累卵,鸢都居然毫发未动,只安心经营黄河沿线,难不成它真的要上洛?”
上洛?现在又不是古唐时期,洛阳只不过是洛阳,并不是则天皇帝的神都,上洛又有什么意义呢?复佑翰摇摇头,他很难回到父亲的这个疑问。
青县的惨案按照复佑翰的思路,就是德州崔家雇佣金盔,在青县作案,嫁祸给鸢都普家,让鹿颂和鸢都交恶,从而减轻德州的压力,甚至德州能够趁机联合兖州崔家一并收复北渠口,切断鸢都普家经营的黄河
航运。
这条思路下来,看似合(情qing)合理,不过复佑蕴眉头一皱,说道:“看似合理,但总有些感觉,略有牵强。”他指了指复佑翰:“今天所说的记住要忘记。”
“为何?”
“只有忘记了,你在调查的时候才不会先入为主。”
“儿子知道了。”复佑翰作揖,又道:“我什么时候出发?”
“不着急,你不是行李都收拾妥当了吗?等会吃过午饭,你再坐北镇抚司海船北上不迟。”复佑蕴招呼婢女进来,送了一些茶点,没成想一个小小推演居然用了一两个时辰。
父子二人,小憩了一会,复佑蕴又问道:“你就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复佑翰抿嘴摇头。
复佑蕴长笑一声:“你呀,纵有些大局观,却也要注重细节。”语重心长的又道:“这大局固然重要,但世间之事皆在变化之中,顺势而为,道亦可道,但细节才决定成败,一个锦卫外出办案,胆大心细方能成事。”
“谨记父亲教诲。”
复佑蕴微微摇头:“你难道不再想想?”他将自己儿子从一个肥差调过来办理这件棘手的事(情qing),为的就是一次历练,有些话还得再点一点。
复佑翰有些不解,难不成还有什么细节没有注意?
“你就没想过是否有叛徒?”
复佑翰吃了一惊:“难道是甪里兄弟?”这青县诸位同僚,他认识的不过数人,何词和甪里俊也在其中,既然报信的是何词,他为何没有怀疑甪里俊?他有些暗叹自己疏忽,他当时负责在外面戒备,与甪里俊虽在父亲指引下认为兄弟,但所见不过一面,而甪里俊的儿子更是只远远看了一眼。
复佑蕴摇摇头说道:“并不是他,在出事之前,刘少白上了密折,说是关东的参商炽颜家正在招募参客,他已经做主安排甪里父子去关东潜伏,以金鹿角勋章为信物。”
“那就是说甪里兄弟并不在青县咯。”复佑翰试探的问到:“会不会是他走之前暴露了什么?”
“应该不会,甪里贤侄毕竟接触咱们不到一月,他对青县旧部几乎毫无了解,往(日ri)也无恩仇,不会是他的。”复佑蕴有些不满:“别忘了,他还是你儿女亲家呢,人家也是忠良之后,得到任务,二话不说就去关外那苦寒之地,你如何这般偏见?”
复佑翰有些不满:“父亲,你与甪里叔叔素未蒙面,让我与甪里兄弟称兄道弟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牵扯到(娇jiāo)(娇jiāo)呢?”
“你跟你爷爷说去。”复佑蕴眉毛一挑,原来甪里俊的爷爷在战场上救过复佑翰的爷爷,两人约定要结成儿女亲家,后来各自进入锦衣卫,那时候鹿颂朝
廷动((荡dàng)dàng),甪里一族因牵扯一桩皇室秘闻,避祸太湖,到太湖边当水匪的中间人去了,两家断了音讯。
时过境迁,既然让两家相逢,在青县,复佑蕴曾说过两家是通家之好,又救过自己爷爷,复佑翰倒也不介意多一个结拜兄弟,天各一方,能够照应的机会并不算多。
可惜回来之后,复佑蕴将此事报给了他父亲,也就是复佑翰的爷爷,老太爷不高兴了,说是当年约定的是“儿女亲家”,并不是“结为兄弟”。
老太爷一生为伍,一向说一不二,“儿女亲家”做不了,那可不行,听复佑蕴说,甪里家的甪里齐不到十岁,却上的了山,下的了湖,是个明朗的后生,而复佑翰兄弟三人,就他家的(娇jiāo)(娇jiāo)年岁相仿,老太爷就要定这门亲事。
让复佑蕴将婚书备好,送去青县。
复佑翰就老大不乐意了,他现在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宠都还没咋宠呢,就成了人家的媳妇了,虽说女子迟早要嫁人,但五岁就晓得她属于某个特定的人,复佑翰心里能舒服?都说岳父看姑爷,越看越讨嫌。关键当时还没咋看,就那么让人讨嫌呢?复佑翰对这门亲很不满意。
“这儿女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娇jiāo)(娇jiāo)还没抱(热rè)乎呢,怎么就嫁出去了?”
“这事,跟你爷爷说去……”
“……”
“好了,翰儿,听你父亲说了,那个甪里家的小哥长得模样也俊,又是个能干的,有什么不好,爷爷岁数大了,就惦记当年那点恩(情qing),你做孙子的,就不能满足满足?”
“敢(情qing)不是你闺女!”复佑翰一脸不乐意。
封氏一阵错愕,随即笑道,嘟囔一句:“我就是个婆婆命。”
复佑翰一脸苦涩,他母亲说这话就是**(裸luo)的炫耀,谁叫封氏生了三个,三个都是带把的呢?
复佑蕴一听,眉头顿时一皱,但很快,又舒展开来说道:“这(娇jiāo)(娇jiāo)还不是养在家里,只要你努力,还可以让贾氏给你再生几个。”
复佑翰还没开腔,封氏接茬又道:“还生闺女呀,该生个男娃了。”
说道生男娃,复佑翰求饶似的看了一眼父亲,复佑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缓缓闭上,头微微一侧,仰了一个小小角度,故自喝茶去了。
半个小时之后,封氏总算是叨叨完了,最后来了一句:“跟你说多了没用,我去找云珠说去。”
“母亲,不用了吧。”
封氏站定,想了想:“是不用了,小环,去,把三少(奶nǎi)(奶nǎi)请过来,中午在这边开饭。”
复佑翰听了大惊,立刻说:“父亲……”
“你今个又不着急走了,一家人过来聚聚,也好。”说着又微微一侧,仰了一个小小角度,故自喝茶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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