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雀对安宁道:“抚摸它的脖子,它会感到舒服一点。”言语中透着一股悲伤之意。安宁小心翼翼地抚着母狼的脖子,掌下的脉搏一点点微弱,感觉就要静止了。
黑鹰终于取来了冰块,找了个石盆装着,用内力化为清水。金雀将两头小狼崽放进石盆水中,倒入一瓶随身带的药,两只没有皮毛的小狼崽在药水中浸泡了一会儿,渐渐缓过了气,发出呜呜的叫声。
金雀松了一口气,将两头幼崽拎出来擦干,放入母狼怀中。
安宁掌下的脉搏突然剧烈了起来,母狼似乎感受到什么,它挣扎着睁开了眼,朝腹部看去,看到两头活着的幼崽时,它的瞳孔中流露出一种像人一般极致的眷恋,低下头舔舐了自己的幼崽,仿佛与自己的骨肉告别。
它突然仰天长啸。
狼嚎声悠长而寂寥,在整个地宫间回荡,其他所有白狼应和着回应,安宁几乎要落泪。
母狼再次低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它低头舔了舔安宁的手,像是对待好友一般,它的舌头温热而柔软,抚过安宁的手指,然后慢慢靠在安宁的膝盖上,闭上了眼,就此死去。
安宁还有些发呆,仿佛没有回过神来。枫痕俯身对安宁道:“殿下,我们出去吧。”这里是地宫,杨世子的人马又占了大半,变数太多了,他只希望将公主安全地带回地面上。
金雀却回过身来,指向那两头幼崽,她眼底泛着水光,对安宁一字一句道:“这两头狼崽,以后就归你所有,你先带走他们。”
杨玺皱眉,震惊地看着她,归她所有?她指向自己:“你让我养狼?”开什么玩笑?
她压根不懂怎么养狼,而且那是两头活生生的白狼,被北戎人封为冰河神的动物。
她以后要回到大梁,难道还带两头狼回去吗?
金雀神色非常不愉快:“你不要以为我愿意让你养。”她指向那头已经死去的母狼:“是她选择了你。”母狼的意思很明确,希望这个女孩子能成为它孩子的抚养者。金雀和狼有着深厚的感情,懂狼的语言,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更何况这是母狼的要求,不能违背。
杨玺却不太能接受,养一匹狼,和养一个活生生人不同,人可以作为奴婢,作为护卫养在身边。现在幼崽看着还小,但狼是会长大的,会变成一头野兽,要吃肉。她是女孩子,亦是大梁的公主,不是北戎的公主,身边不能呆着一头野兽。
她一旦答应了下来,总不能将它送给别人养着。
她低声道:“你养着它们不是更好,只要经过我的同意……”
金雀面色肃然,全无平日里妖冶惊艳之色:“安宁公主,你或许不了解九族,也不明白冰河神的传承,但你以后会慢慢知道,神灵在上,传承是非常严格的。我拥有的九匹白狼是公狼,不能出现第十匹,那是溢满之数,会遭到天谴的。这两只幼崽中,有一头是母狼,我可以留下,但另一头是公狼。”
她声音非常冷肃:“如果你不要它,我就只能杀了它。”
什么九族?什么传承?
大部分她说的话,安宁听糊涂了,却也听明白了一个意思——她不要它,它就只能死。
很难想象金雀这样的人会亲手杀死白狼。
她目光落在那两只还没长毛的小狼身上,金雀的声音仿佛透着一股无奈和疲惫,倏然从咄咄逼人变得轻缓:“公主殿下,你或许不喜欢狼,但你该听说过一个传说——传说,一个人如果足够英勇,他死后,上天就会将他化作一头白狼,它会寻找亲人的足迹,回到亲人的身边,默默守护着他们。”
——每一头化为冰河神的白狼,都承载着一个勇士的灵魂。
她转身,拎起那头小狼,它呜呜叫唤着,声音很低弱,它没有爪子,没有皮毛,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能力,金雀一放开,仿佛摔一下都能摔死。
金雀的目光幽深,似隐含着意味深长的意思:“如果我说那个传说是真的,你可信?你愿不愿意抓住这样的机会,去抚养它。”
她的声音冷涩:“安宁公主,你可曾失去过谁,他是否足够勇敢?”
安宁看着那头幼狼。
她曾经失去的人——他是一个真正的勇士。
他善良、正义、文武双全,精通兵法,是天之骄子,睿智而坚强。
她伸出手,接住了那头狼崽,将它环进怀里,即便知道金雀有可能在骗她,她也遏制不住这样想——他是否会化作一头白狼,回到她的身边,守护着她?
他的灵魂,会不会化作草原上的一头刚刚出生的幼狼,树上一只刚破壳的雏鹰,没有利爪,没有雄壮的翅膀,还需要她伸出手去照顾他。
小狼陷进安宁怀里,金雀心中松了一口气。她直起身,到了死去母狼的腿部,就着手中的刀一下下砍在铁链上。可是那铁链用千年寒铁铸造,压根砍不断。
黑鹰拉住她:“别砍了,没用的。”金雀猛然回头看向他,她眼眶发红,然后望向坐在墙角的世子爷:“我不管其他,那个北戎祭司的人头,我要定了。”
姜凤兰真的很后悔,冰河神的传承中,的确是存在一头母狼,是草原上唯一能够繁衍白狼种族的一匹白狼,亦是九匹白狼之母。她费尽了心思,几乎找遍了整座草原,却没有发现它的踪影,殊不知它就被祭司关在在她脚底的地宫里,而且不知道被关了多少年,受尽了多少折磨。
这是她身为冰河神的传承者严重的失职,她恨不得将祭司千刀万剐。
珠玑正跪在世子身边,手里捧着那方白狼一直守着的木盒,杨子明打开木盒,露出里面一本古籍。
那是一本精心保存的古籍,古籍上两字——机关。
翻开扉页,开篇一句话——机机为关,关关为机。
这是一本锦集了所有机关秘术的古籍,这也是机关的传承。
世子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取出古籍,说道:“只要你找的到他,随你处置。”而他想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
机关的传承,只一本书就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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