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怡然见宋墨宇陷入沉思,好一会也没反应,她心想着:莫非是她将他敲傻了?
“殿下,殿下……”她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轻唤好几声。
宋墨宇这才回过神来,又换上一副淡漠的表情,直盯着安怡然质问道:“如此深夜,你在这膳房鬼鬼祟祟做甚?”
“您才鬼鬼祟祟呢!吓得我连魂都差点没了,害我连面都吃不上!”安怡然低着头,委屈地呢喃一声。
“你说什么?”宋墨宇没有听清安怡然的小声埋怨,但明白肯定不是好话,他挑着眉,闪着幽黑的瞳光,不满地瞪了她几眼。
“没什么,我是说我之所以这么晚来膳房都是拜您所赐。”安怡然此话一出,又觉得不妥,求生欲极强地换上另一种口气:“不,不,不是拜您所赐,是本姑娘手笨,抄书抄得太晚了,所以没来得及吃上晚膳,现在有些饿了……”
她话音刚落,才惊觉灶台的锅中还烧着水。
此刻她顾不上在宋墨宇面前保持大家闺秀的规矩礼仪,急速奔向灶台,毫不犹豫便伸手去拿起釜冠,结果锅中一阵水蒸气瞬间滚滚往上涌,将她的手烫得生疼。
她忍不住手上的热痛,立马松开手中的釜冠,致使釜冠“砰”的一声掉落到灶台边,又接着滑落地面,正好砸中安怡然的脚。
“嘶!”安怡然瞬间表情痛苦地大叫一声,强忍着脚上和手上的双重疼痛,一脸不知所措地呆滞在原地。
“你是笨蛋吗?这么烫的东西如此碰上去!”宋墨宇心急地责骂一声,快速朝着她走近,低头仔细察看她脚上和手上的伤势。
待他确认她的脚无大碍之后,便二话不说抓起她的手臂,带着她走到膳房外门边的木桶前,俯身拿起木桶中的瓢子舀起清水浇到她手上烫伤的位置,为她的伤处降温去热痛,此时她手上的烫伤之处已经红成一大片,瞧着实在令人心疼。
安怡然强忍着手上烫伤处的隐隐作痛,目光呆滞地看着宋墨宇正细心为她降去伤处的热温。
她忽然发现他原来也有如此暖心的一面,别看他平日里总是摆出一副对她高高在上的模样,尽展霸道与腹黑,但关键时候,他还是对她很热心的。
“你等会,本王去寻些烫伤药膏。”宋墨宇对她手上的烫伤处降温完毕,便留下她,独自往前厅方向走去。
安怡然站在原地发怔,心中莫名升起些感动,许是她平日被他压制惯了,他一丝温柔便能将她的心融化,可是理智告诉她,不可就此沦陷,毕竟野兽哪怕再柔情,也是会吃人的。
膳房外小院里
安怡然与宋墨宇一同坐在石台边,他细心地为她抹药,她全神贯注地盯着他上药的动作,两人皆一语不发。
如此和谐的场面在两人相遇以来,还是第一次出现,甚至于安怡然还出现一种错觉,觉得宋墨宇其实是一位极其暖心的君子,只不过有些时候对她严苛了些。
“身为一个姑娘,如此冒冒失失,成何体统?”宋墨宇边为她上药,还边不忘数落她。
“本姑娘刚刚太惊慌了,所以才没有留心。”安怡然有些委屈地反驳一声。
“你难道不知这锅中的水煮开时,蒸汽是极其烫手的吗?”宋墨宇皱起眉头,无奈地瞪了她几眼,心中感叹着:她真是一个空有其表的愚蠢千金!
“我确定不知这锅中的水烧开时会如此烫手呀!我又没煮过膳食,只是因为刚刚饿到不行才勉强上阵,本想着随意煮些面食填填肚子,谁知发生了这样的状况?”安怡然垂头丧气地辩争道。
“何事皆不懂,还敢擅自进京,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宋墨宇为她上完药,又呵责几句,接着起身走进膳房。
安怡然撇着嘴,满心委屈地盯着宋墨宇的背影,同样起身跟随他进了膳房。
当她走进膳房时,惊讶地发现宋墨宇竟然在掌勺煮面食,她瞬间惊讶,意想不到那尊贵的嫡皇子竟然也懂厨艺!
“殿下,您竟然懂得煮面食?”安怡然睁大眼眸,满脸震惊地问道。
“身为皇子,最基本的生存技能还需懂一些的。”宋墨宇认真地煮着锅中面食,不一会,锅中那热腾腾的浓香气味滚滚往上冒出,勾得安怡然顿时食欲全开,迫不及待想尝尝那锅中美食。
这可是南岳最尊贵的嫡皇子亲手煮下的面食,如今有幸品尝,安怡然觉得自己此生无憾,心中对他的各种埋怨逐渐烟消云散。
两人坐在院中石台上一同享用宋墨宇亲手煮的面食。
如此静谧的夜晚里显得无比安宁和谐,夜空中那零星亮光及月光柔和成一片,院中飘来阵阵夜棠花的清香,沁人心脾。
“殿下,其实您是位为人宽善的好君子,想必日后定是位好夫君!”安怡然吃面吃到一半,突然抬起头直视着宋墨宇发自内心夸赞一句。
“那又如何?皇家子弟向来身不由己,为人心善只会被人狠踩而已。”宋墨宇有些伤感地叹息一声。
他只要想到自己从小在宫中的处境,便觉得人必须强大起来,否则便是人人见了皆会踩上一脚。
他虽表面光鲜亮丽,身份尊贵,但实则鲜少有人知晓他幼年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身为当今圣上唯一的嫡皇子,他却是受尽父皇冷落,从小便不被看重,日后的储君之位与皇权怕是皆与他无缘,若不是他的母后还有一个强大的母族支撑,怕是他如今连东临王这个名号都封不上。
其实对于皇权,他早已看淡,也无所谓,皇位那种东西,不要也罢,坐上了更是各种身不由己,倒不如做个逍遥洒脱的闲散王爷来的实在。
“所以殿下您常常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姿态便是因为如此吗?其实我看得出,您是位心善之人,否则也不会在我遇见山贼之时出手相救吧?”安怡然此时难得心平气和地与宋墨宇交谈起来。
“不瞒你说,我之所以救下你,是有缘由的。”宋墨宇深思熟虑一会,如实告知。
“何种缘由?”安怡然停下手中吃面的动作,认真地望着他追问道。
“你应该还记得,一个半月前,我与常风到汐洲安府拜访你娘吧?”宋墨宇觉得此刻该是向安怡然真相道出的时机了。
“记得,如何?殿下您是否有我娘的下落?她是不是被留在宫里了?”安怡然一听,神色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那日,我到汐洲安府拜访你娘,实则是有求于她,想请她到宫中见我祖母一面,可当日你娘没有应承,隔日却主动到汐洲客栈告知她决定进京。”
宋墨宇说着,停顿一下,脑海中努力回忆着这一切事情经过,随后他又理清思路接着讲述:“当日,我与常风在汐洲还有些事情要办,所以你娘便独自先启程,可待我们回到京中之时,才得知你娘根本没进京,我当时觉得不对劲,所以派人再去汐洲,想将你娘接过来,可派去的人到你们安府之时,却被告知你娘早已进京而多日未归。”
“所以您是说,我娘根本没有到京中?也没去到宫中?”安怡然甚感意外,她一直以为母亲可能在宫中犯了事被扣留下来,却不曾想她母亲连京中都没进。
“我猜你娘可能半路被人劫走了,才会失踪得如此莫名其妙,所以当日我带着常风及一群侍卫想着上山截住那帮山贼,看看是否你娘遇到山贼而遇险,却正巧碰见你与山贼正僵持着,我当时想着先把你救下,留你在京中对寻得你娘下落会有极大帮助。”宋墨宇直接将心中的思虑讲予她听,语气显得自然而平静。
“所以殿下您不让我离开,是想让我与您一同寻得我娘下落吗?”安怡然听得目瞪口呆,猜测着问道。
“确实如此,而我知道你同你娘一样,身上有些巫术法,这对寻找线索极有帮助。”宋墨宇诚恳地看着她,直言希望她留下。
“我明白了!殿下您放心,我定会留下直至寻得我娘下落。”安怡然此刻对宋墨宇心存感激,虽然她不知宋墨宇为何如此急切想要寻得她母亲下落,但还是很庆幸有人与她携手寻找母亲下落。
“我祖母病了,她想见你娘,所以我想完成她老人家的心愿,尽一份儿孙责职。”宋墨宇脸上瞬间爬上一丝愁容,心中隐隐难受着,他虽然明白人总是要经历生老病死,但还是牵挂着祖母的身体状况。
“我也想早日寻得我娘,所以还得多谢殿下您为寻找我娘下落这事尽心尽力。”安怡然感激地道谢一声,突然她又想到什么似的,对宋墨宇开口恳求道:“殿下,能否请您帮个忙?我想写封家书送回汐洲安府报个平安,毕竟我是瞒着父兄偷偷溜出来的,生怕他们担忧。”
“放心吧!前几日我已命人去汐洲通报你兄长了,让他莫担忧,还与他解释将你留在这儿的原因,你兄长也同意你暂住这京郊别院之事,还派了你的贴身侍女萤月过来伺候你,想必这两日,萤月便会到达。”
原来他早已不声不响替她打点好一切。
这一刻,安怡然觉得宋墨宇的为人处世令人无比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