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两年前的那一日清晨,我晕头转向地起床,晕头转向地梳洗完,晕头转向地准备开门下楼吃早饭。
就在这样的晕头转向中,我却再也找不到风止了。
我曾报着很大的希望,或许他只是出去办了些什么事,他很快就会回来,我便耐着性子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在客栈等了他五天,他依旧没有回来,再问掌柜的才知道,风止早就付清了日后不知道能住多久的住宿费,和六义走了。
掌柜的说,姑娘啊,你说的那位白衣公子,他留下了好多银子,说这些银子都是姑娘你的住宿费,我算了算,都够你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了,他还说要我们好吃好喝地待你,这位公子这样慷慨,我们自然是要好好待你,姑娘今日想吃什么菜?
我完全没心思去听掌柜的兴高采烈地在那里独自报菜名,我只想快些找到风止。
在虎安城兜兜转转三天,没有找到风止,我也没有那个脸面再去安府找安皓渊求助,生怕他一刀子捅死我,且信五也表示,不敢再见安浅姑娘,生怕再出事端来。我顿时一颗心木得变得空落落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当我要死要活地准备出虎安城找人的时候,信五一个手刀,劈晕了我扛回了莲花山上的莲花观。
犹记得那一日,半仙师父将我叫到东王公像前小坐。
师父他老人家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我抱腿屈膝坐在他面前的蒲团上,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逃出莲花山找风止,就算他真的不想要我了,那我也要找到他要封休书,这个样子杠着,我也不好改嫁是不是。
因着门是关着的,大屋能显得有些黑黢黢,师父他老人家点了许多蜡烛,在这大夏天的未免有些热,我从小不太出汗,此时却在额心冒出许多汗来,兴许是虚汗吧。
我恹恹地耷拉着脑袋,师父他老人家却突然道:“九儿啊,精神一点好不好,这不像你啊。”
我无语凝噎地抬起头,朝着师父嘿然的笑了三声,全然是皮笑肉不笑。
师父额头上的青筋暴跳了几下,忍着怒气道:“为师说的是让你精神一点,不是神经一点!”
师父他老人家说的有理,我这么个样子实在不太像样了些。我记得风止对我说过让我觉得最感动的一句话是什么来着,哦对了,是我问他永远是多远的时候,他说什么来着,他说我是我对你坚持的丈量,如今看来,这个永远也不过堪堪如此。
默默了半晌,我心里一阵的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记得这一日,是我这辈子哭的最伤心的一日。
待我抽抽噎噎地哭完,师父他老人家蔼声道:“九儿啊,有些事情不能强求的,你何苦如此执着呢?你倒不如多用用契约术救济救济人,哦对,说到这个契约术,你用的还算顺手吧,没出什么岔子?听信五说,前些日子你刚送走一个姑娘是吧。”
咦?师父他老人家不是……我红肿着眼睛看着半仙师父,疑惑道:“师父,你不是一向不让我用契约术的么?怎么如今却……”
师父从善如流道:“为师本就说过,契约术能化恶为善,化悲为喜,既然这么多人生活在苦难里,你去帮一帮他们脱离苦难,也是一件善事。”
师父这句话纵然是没有错,谁人不想过的开心些,但是这个开心却是要用自己的灵魂来当抵押,徒留一具没有用的躯体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活着的人看着这具躯体亦是有不能接受的,然后便也悲伤了,便也想解脱,如此循环下去,岂不是全大瀛的人都要去极乐了?
况且,风止那样认真地神情同我说,往后不要在用契约术,那我到底该听谁的?
我又该不该告诉师父风止不让我用契约术呢?
我私心以为,还是不要告诉师父了吧。
我却有些扭捏道:“师父,老是用契约术总是不太好,要不我们换个什么别的什么温和一点的办法助人为乐吧。”
师父却道:“难道九儿你觉得还有什么比契约术更为温和的法子么?比去极乐还要快乐的法子么?”
我语塞。
或许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别人到底极不极乐,跟我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师父当初命我下山去悟的什么大道,我如今却越悟越乱,又隐隐开始觉得哪里还是不对起来,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我是该听师父的去用契约术救济别人,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去找风止?
我开门走了出去,看到八旺和十狼这对狐朋狗友在打闹,十狼一个机灵往我肩头上窜去,八旺就只能巴巴地看着十狼在我肩头上对它呲牙咧嘴,它却没有任何办法。
我驮着十狼在莲花山山头的小土坡上面曲腿躺在地上看落日,恰似一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凄凉之感。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
他说的喜欢我,究竟喜欢到哪里去了?
慧极必伤,我不慧都能伤成这样,那要是我慧了,是不是也该求一求师父让我去极乐?
十狼往我身上蹭了蹭,我偏过头去看着它,十狼便呜呜了两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明知故问道:“十狼,你想说什么?”我知道十狼不会说话,它这么呜呜的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十狼在原地转了两圈,啪吱倒在地上,直挺挺地不动,我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我以为它生了什么病,刚推了推它,它却又一个翻身坐起来,端端正正地坐在我面前,我似乎明白了十狼的意思,我试探着问它:“你刚刚表演的是被催眠?”十狼蹭了蹭我的手,十狼这个样子,应该是告诉我我说对了,我又问它:“你表演被催眠干什么?”十狼咬过我的袖子扯了扯,这一次,我似乎是真的明白了十狼的意思了。
我盘腿面对着十狼坐着,说道:“你是想让我去找风止?”
十狼欢快地摇了摇尾巴,十狼的白色毛团尾巴摇起来十分的好看,它摇地如此欢快,显然是我又说对了。
当夜,我偷偷往七位师兄香炉里加了点幻迷香,然后收拾包袱,趁夜潜逃,结果在后门被信五一把剑拦下。
信五声音听不出波澜:“小九,你要去哪?”
咦?难道信五不是应该被我放倒了么?怎么会好好地站在这里。
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道:“我……我……我半夜睡不着……出来散个步……”
信五回道:“你怎么不说你是梦游出来的?”然后冷不防扯下我的小包袱,十狼吓得躲在我脚后,信五续道:“哟,出去散步还带这么大个包,里面是什么,是出去散步吃的零嘴?”
我心想不好,我这点小心思必是瞒不过信五了,趁他拿着我的包袱等着我回答的时候,我一不做二不休,包袱也不要了,转身就要跑,结果一步都没跑出去,就硬生生给被逼停住了脚步。
妈呀,剩下六位师兄齐齐地站在我面前,似一堵高墙一般。
孝二师兄率先开口感慨:“小九啊,这情这个字啊……啧啧,一旦沾染上了……想丢都丢不掉哟……”
忠一师兄作为莲花观的老大,便是可以做一些主的,只见他拍了拍孝二的肩膀,示意他退下,自己则是走上前对我说道:“小九,如今你也长大了,虽说嫁了人却和没嫁人没什么区别,不过,你要做什么决定,师兄们都会支持你的,你若是想要下山去找你夫君,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不用给我们点幻迷香。”
我鼻头一酸,从小到大,都是七位师兄照顾我,什么都让着我,我这一辈子没受过什么大挫折,有错都是七位师兄随便出来一个替我担着,要被师父罚跪,也是我们八个一起,他们对我的恩情,是我这辈子都会记在心上的。
我哽咽了两下,道:“用幻迷香的事情,是小九不该,我只是怕……怕你们会拦我,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合该我自己去解决好,等解决好,我便回来。”
义四师兄拍了拍胸膛,义正言辞道:“怕什么,小九,有我们给你撑腰,谅他那个叫什么疯子的负心汉也不敢欺负你,你尽管去找,要是打不过他,还有我们。”
我心道,我确实打不过他,你们七个加在一起,也未必打得过他,于是我讪讪道:“疯子是没错,负心汉还是缓缓吧,事情还没弄清楚,也不能给他乱套帽子。”
信五站在我身后拍拍我的肩膀:“小九,我们不是不让你下山去找人,只是你一个姑娘家,实在危险。”
我也知道危险啊,可是再危险也要去啊。
我转身茫然地看着信五,只听他说:“不管怎么说,信五师兄我也是和你夫君打过交道的,也算对他有些熟悉,此番依旧还是让我陪你下山寻他,不管要花多少时日,师兄一定陪你找到他,好好的问问他,做什么不要我们这样好的小九,一定要离开。”
我正含着泪要应下,只听礼三师兄嚎了一句:“信五师弟,你又要离开我!”<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