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声响,沈唯卿手中的剑落地,终是到了连剑都拿不动的地步,他站在那里,仿佛泥塑木雕一般,直勾勾的盯着缓缓而出的棺椁。
那一刻,除了风雨声,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只看到,属于大昭摄政长公主的棺椁,从正门而出,缓缓行至众人跟前,大雨冲刷着棺椁,上头的赤金描龙凤于电闪雷鸣之中,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冲天而去。
谁都不敢相信,百里长安那么骄傲,那么恣意,那么高高在的是一个人,会心甘情愿的,为了不相干的人赴死?
赵靖心头一紧,「国公爷?」
「呵!」赫连应其实不是太相信,毕竟乌鸦看什么都是黑的,他自认为是不会为了旁人自我牺牲,便觉得百里长安也不会如此,「且看看再说。」
百里元琮上前一步,喉间发涩,「长安?」
死的,会是她吗?
不到掀开棺椁的那一刻,谁都不会相信,死的是百里长安,所以一个两个都还处于在沉默的状态,只听得凄冷风雨,只听得有人低声呜咽。
城楼上,百里元嘉撕心裂肺的喊了声,「阿姐……」
天空一道闪电,劈开了雨幕。
轰隆隆的雷声,伴随着大雨倾盆。
「开棺。」赫连应不见到百里长安的尸体,是不会死心的。
紫嫣提着剑,目色猩红,带着浓重的恨意与哭腔,「赫!连!应!」
「未见尸体,如何证明里面躺着的就是百里长安?」赫连应才不怕这臭丫头,「你们以为弄个尸体出来,我就会相信?百里长安,能糊弄天下人,但绝对糊弄不了我。」
棺椁至于马车上,大雨噼里啪啦的打着车顶盖,车头的马灯被吹得左右摇晃,光亮斑驳得让人心惊胆战。
「长公主心系天下,仁义当头,为了满朝文武,为了天下百姓,甘愿赴死。」紫嫣是哭着喊的,「尔等当履行诺言,不再伤及朝臣和百姓,不再伤及无辜。」
百里元琮徐徐上前,他迫切的想知道,这棺椁里躺着的,到底是不是百里长安?
是她吗?.
「起盖。」紫嫣狠狠闭了闭眼,哭着大喊,「起!」
赫连应毕竟是外臣,当即转头望着百里元琮。
事已至此,百里元琮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一顿的凑近了马车,其后踩在了杌子上,借着那火光看清楚了棺椁里躺着的人。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人,气息全无,脉搏心跳全无,浑身上下冰冷如霜。
死了,真的死了!
「隋王殿下?」赫连应喊了一声。
百里元琮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面颊,「没有假皮,不是易容,是她!是百里长安!」
「果真?」赫连应疾步上前。
一眼,是她。
此刻的摄政长公主,面色惨白的躺在那里,衣冠整洁,发髻华贵,纵然是双目紧闭,亦不减长公主仪态,宛若生前。
「居然……」赵靖有点不敢相信,「百里长安真的死了?」
下一刻,谢晦吾跌跌撞撞的冲出来,直接冲到了棺椁之前。
「长公主?」谢晦吾不敢置信,登时老泪纵横,「长公主!」
丞相一声喊,身后的朝臣顿时跪地,毕恭毕敬的磕头高呼,「臣等恭送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紧接着,外头所有的百姓,纷纷跟着跪下,齐声高呼,「恭送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带着哭腔的高呼声,震耳欲聋。
这一幕,着实出乎了赫连应和百里元琮的预料,顷刻间有种众叛亲离的错觉。
「长公主千岁!」
所有人都在喊,那样的歇斯底里,那样的情意浓重。
紫嫣已经分不清楚,脸上是泪还是雨,神情麻木的瞧着纷纷下跪的众人,握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泪是真的,愤怒也是真的,悲伤更是如假包换。
但看到眼前这一幕幕,紫嫣忽然就明白了主子的坚持……
这破碎的世界,总有人为之缝缝补补。
沈唯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只要他没有亲眼所见,这些事情都可以当做没发生,可事实呢?君不动,风云动。
「哈哈哈哈……」赫连应止不住笑声,「死了!终于死了!百里长安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放下兵刃,束手就缚!」
谢晦吾站直了身躯,于大雨中怒然直指,「竖子谋逆,逼死摄政长公主,天道何在?天理难容!赫连应,你就不怕先帝在黄泉之下,魂魄不安,夜半寻你索命?」
「赫连应,你谋反作乱,罪该万死!」梁成舒泣声附和,「我等大昭之臣,宁死也不会屈服于尔等窃国之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