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沧歌一回头，当看清楚站在葡萄架下的中年男子时，浑身一震，瞳仁在眼眶里颤动着，声线也不可抑制地发出颤音：“父皇？真的是您？”

　　被战王叫做父皇的杏黄色虚影往前走去，在轩辕沧歌的面前站定，悠远却不怎么沧桑的声音响起：“沧歌啊，是我。”

　　只见，先皇的虚影抬起右手，想要触碰什么，手指却直接从轩辕沧歌的脸上穿过去了。

　　见此，轩辕沧歌连忙伸出大掌，却是什么都没抓住，除了空气外、一无所有。

　　悲喜交加的重逢，在青雪的眼前演绎着。

　　轩辕沧歌的愿望得以实现，青雪感觉自己的心愿也好像得到了成全。

　　父子俩都想碰到对方而不能，青雪在安静地看着，轩辕沧歌是正对着她的，但有一半脸被虚影挡住，她仍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即便看不清他的神情，她依旧猜得到他此刻有多激动。

　　对望良久，最初的惊喜只化作了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轩辕沧歌道：“父皇，儿臣想您。”

　　先皇说：“沧歌，我也没想过，还能再见到你。”

　　“母妃她，还好吗？您过得还好吗？”

　　“我很好，你母妃她……”先皇迟疑片刻，用怀念的语气说，“也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得知他们都好，轩辕沧歌悬着的那颗心也落了大半，可是一想到当年之事，他又紧皱起眉头，“儿子有一事不明，当年猗兰殿里的那场大火，到底是谁干的？”

　　“都过去了，不要再追究是谁的错了，那只是一场意外而已。”先皇慈爱地看着他，“我和你母妃都不想你活在过去的阴影里，沧歌，答应父皇，要往前看。”

　　意外？他都找到了证据，那绝非一场意外。

　　父皇让他往前看？过往的种种都不计较了吗？

　　轩辕沧歌没想到十六年的努力，换来的居然是父皇的一句往前看？

　　不，他不要。

　　轩辕沧歌摇头。

　　十二岁那年，他亲眼看着被抬出来的两具尸体，那是他被烧成了黑炭的父皇母后，他绝不原谅杀害他们的人。

　　轩辕沧歌紧紧握拳：“是不是三皇兄？是他对不对？”

　　先皇沉默了，杏黄色的长袍在风中微摆。

　　透过先皇半透明的虚影，青雪隐约见到了轩辕沧歌颤动的身体，他在愤怒，像是压抑了多年的情绪即将爆发一般，可他终归无法爆发，因为在他面前的，是他的父皇。

　　“你们死后，他凭借太子之位坐上了皇位，把我赶出了鸾城，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杀我父母的凶手是谁，若我不能手刃真凶，我这辈子都不得安宁！”轩辕沧歌铿锵有力的声音缓缓响起，先皇为之一愣，他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起来，有消散的迹象。

　　轩辕沧歌也注意到了，神色更加急切：“父亲，您只要告诉儿子，到底是不是他！”

　　这无关于皇家辛秘，只是个儿子想报杀父杀母之仇而已，轩辕沧歌眼神恳切，执着坚定。

　　先皇**地抬起右手，虚虚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尽管什么都碰不到，可他依旧做着抚摸的动作。

　　“儿啊，是他又怎样，不是他又能怎样？你活着，才是我和你母亲最大的安慰。承吉坐上皇位已经十六年，你斗不过他。再说了，你和他斗个你死我活，又要死多少人？江山稳固，百姓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不，不是这样的。轩辕沧歌手指一点点握紧，眼底的挣扎最终化为坚定：“父皇，我这一十六年以来，每每午夜梦回，都能看见猗兰殿的那场大火，还有您和母妃被烧焦的尸体，我没办法放弃，否则我这十六年的噩梦，算什么？不是一句放弃就能放弃的！”

　　“你，你！”先皇怔忪，“原来你也想……”

　　轩辕沧歌的脸色越发冷冽，胸腔中涌动着剧烈的情绪：“他忌惮我，夺我兵权，试探我、暗杀我、恨不得食我之肉，喝我之血，我无法坐以待毙。”

　　先皇叹气，摇了摇头：“你们兄弟两个，已经水火不容了。”他知道两个儿子的性子，尤其是沧歌，他想做的事，即便明知是绝路，他也会往上撞。

　　眼看着虚影将散，轩辕沧歌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满脸复杂地道：“父皇，儿子死后再向您告罪。”

　　说完，他磕了三个头。

　　先皇将他虚扶起来，目光宠溺地说：“你要做的事，我拦不住你，我只希望你能够开心。你知道对父皇来说，最幸福的事是什么吗？那就是遇见了你母亲，然后又有了你。我希望你也能像我一样，得到这份幸福。孩子，未来的路还很长，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轩辕沧歌紧抿唇瓣，一言不发。

　　见他这副样子，先皇无奈地摇摇头，正欲转身离开之际，不期然地，瞧见了正斜倚在栏杆上的女子。

　　当二人第一次照面、视线相聚于一点时，先皇瞳孔一缩，不可思议地道：“竟然是你！”

　　青雪讶然，这人为什么一见到自己就震惊成那个样子？“前辈，您认识我？”

　　他的容貌并不清晰，只能看出个轮廓来，青雪并不认为见过他。

　　先皇的声音却陡然拔高了好几个音量：“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传说，没想到是真的存在之人。”

　　青雪十分诧异，心里倏然咯噔一下，莫非他和亲王父亲有关。

　　“你是不是见过我父亲？嗯？你是他的什么人？”青雪追问。

　　然而，对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深深地看着青雪，缄默不语。

　　这就让青雪很疑惑了，明明他刚刚还那么震惊，一副见过自己的样子，怎么她一问就不说话了？

　　青雪还要再问先皇之灵，可对方已经消失了，空气中连一丝气息都没有，只有葡萄藤架上，已经还未熟透的青葡萄。

　　轩辕沧歌笔直地站着，失神地望着虚影消失的方向，直到青雪摘下一串葡萄递给他，他才回神。

　　下意识地把青葡萄放进嘴里，战王的眼睛倏地眯了起来，叫了一句：“好酸啊。”

　　见他被酸得右眼紧紧闭上，青雪轻笑道：“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战王爷，居然还怕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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