辘辘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万良觉得每一声都踩在心上,他的心快跳出胸腔了。
听着身边如扯风箱的呼吸声,贾跃提醒道:“不要慌,一击不成马上遁。”
身为刺客,要有当刺客的觉悟,不管刺杀成不成功,都必须逃走。
万良声音抖得厉害:“我怕逃不了。张宁那么厉害,要发现我们,会让我们逃?”
贾跃默然,你怎么就不能想点好呢?他探出脑袋瞧了大路一眼,道:“来了,准备。”
“你先。”万良手抖得厉害,他使一柄大刀,可这手连抖得连刀都拿不住,怎么出手?他平时和人决斗不是这样的,唉,都怕张宁煞气太重,吓着他了。
这人贪生怕死靠不住。贾跃不理万良,一只眼睛凝视路面,有心里数着距离。马车出现了,马车距他三十丈,十丈,五丈,马车到他们藏身院子的胡同口了,只有不到一丈了。
“动手。”贾跃低喝,手持长剑和身扑向车门。
车帘低垂,车里没有一丝灯光。贾跃一剑将细竹帘刺破一个大洞,剑势未歇,直朝车里刺去。
驾车的车夫发觉身后异响,转身喝道:“做什么?”话声未落,手里的马鞭扬起,如长蛇吐信,击向贾跃后背。
贾跃清楚车夫是张宁两位贴身护卫之一,他们的计划是,他出手刺杀张宁,万良攻击车夫,可刚才万良一句:“你先。”让贾跃对万良这个同伴没有半点信心,长剑去势未尽,在势不能收回,只好头也不回暴喝:“快上。”
万良只是为张宁的官威所慑,对车夫倒是不怎么怕,要不然也不会让贾跃刺杀张宁,自己缠住车夫了。
他稍一定神,汗湿的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握住大刀的刀柄,挽起一个刀花,冲了出来。
眼手马鞭就要击在自己后背,贾跃心里咒骂万良十八代祖宗,拼着受他这一鞭,也要先刺了张宁再说,就见身后风声响,兵器相交之声响了起来。
这怂货总算出手了。贾跃出了一身冷汗,松了口气的同时,手臂尽力前伸,凝神向前。
长剑突然凝住不动,不是刺入人体或是东西,而是被什么东西夹住了。贾跃觉得不妙,拼尽全力前刺,长剑依然动不了分毫。
刺杀错了。
车里不是张宁。
贾跃想弃剑招呼万良逃走,就见脚步声如潮水般响起,有人大喊:“抓刺客。”
消息泄露了。贾跃大惊,扔下长剑,道:“走。”回头一看,万良正和车夫缠斗。
听到“抓刺客”的喊声,万良心惊肉战,唰唰唰连砍三刀,想逼退车夫转身而逃。他坚持攻车夫而不是刺杀张宁,一是为张宁上位者所慑,二是考虑到一旦刺杀失败,更易脱身。刺杀张宁要深入车里,和车夫缠斗不用。
没想三刀使出,车夫不仅没退,后而手腕连抖,四面八方尽是鞭影,他被鞭影吞没了。再听到贾跃喝“走”,他心下焦急,可别贾跃逃走,自己反而被擒。
他一刀紧似一刀,想冲出重重鞭影,却苦于没办法做到。车夫的功夫高他很多,他不仅没能找到破绽,反而被越困越紧。
“贾大哥,救我。”他颤声喊。失算了,要知道冲入车里行刺反而能脱身,他一定会选择行刺的。
贾跃没有回答,身边却传来乒乒乓乓密集交接声。
他没有闲暇回头看,车里的人扯下车帘,跃了出来,手提一柄长剑,精妙的剑法击得贾跃步步后退。借助马车前气死风灯发出的灯光,贾跃依稀认出这人是吕以强。
没错,正是吕以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哪边的?
贾跃惊呆了,一时忘了躲闪,手臂中剑,鲜血长流。
脚步声越来越近,无数道人影冲了过来,把两人围在核心。一人关切道:“高贤弟,吕兄弟,你们没受伤吧?”正是任荣的声音。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没有。”
又有人道:“大人没事吧?”
一个清朗的声音道:“本官没事。”却是张宁来了。
他的马车距前面的马车只有百丈,贾跃连人带剑刺破竹帘扑进车厢时,埋伏在附近的番子点亮火折,画了三个圆,得到讯号的番子们飞奔而来,任荣则快马加鞭驾车过来。
周围都是他们的人,已经悄悄排查过了,清楚曹吉祥只派两人过来,没有别的布置。张宁没有危险。
张宁的马车到来时,贾跃和万良已身陷重围。张宁下车,几个番子赶紧护在身前,任荣关心兄弟,在张宁首肯下,冲了过来。
贾跃赤手空拳战长剑在手吕以强,一拼死要冲出重围,一要在新主子面前表忠心,双方都拼尽全力,不到二十息,贾跃便受伤被擒。
万良无暇他顾,只觉鞭子如雨落在身上,浑身火辣辣的疼,吓得魂都没了,悲声大叫:“我投降,饶了我吧。”
高大弟浑然不理。
张宁见大事已定,轻笑道:“缚了。”
“是。”高大弟答应一声收鞭。
万良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只道:“是曹公公命我来的,我身不由已啊,张大人饶命。”
太贪生怕死了。高大弟极看不起他这副模样,不愿碰他,对一个番子道:“缚了带回去。”
吕以强脸上满是笑容,来到张宁面前抱拳行礼,道:“幸不辱命。”他知道,经过今晚的事,他已经是张宁的心腹了。虽然不能像任荣和高大弟一样得张宁信任,但是在锦衣卫立住脚根却没有问题。
得知任荣和高大弟为争到替张宁坐车而争执不停,张宁调解无用,他当机立断挺身而出,解了两人之围,又抓住替张宁被刺的机会,可谓一箭双雕。以后不仅打消张宁对他的疑虑,任、高两人还欠他一个人情。
张宁确认手下们没有人受伤,对任荣道:“你悄悄告诉郡主一声,今晚我有事,不过去了。”
任荣明白,道:“是。”快步向伫立在夜色中的郡主府走去。
张宁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