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靖阳王府中庭台阶之上,靖阳王爷一脸冷俊负手而立,一身青紫四爪龙裘尽显尊贵,身姿挺拔,卧蚕浓眉下一双冷眼桀傲不羁地看着庭中男子。
“遥公子,既不是祝贺,便恕本王不送。”
庭中男子冷剑指地。一身青衣洒脱不羁,他一直看着庭上那对男女,眼中满是冰凉,薄情寡义负心郎,美人皮下蛇蝎心。
“冷阳,把轻言交出来。”
“大胆狂徒,竟敢直呼王爷名讳!放肆!”一众侍卫横剑而立,恕目而视。
“洛轻言即便已是废妃,那还是我靖阳王府的人,与遥公子无关,请回吧。”靖阳王蚕眉一挑,遥云的性子,他清楚。现在,他们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大局已定,他也不必再与此人虚予委蛇。
冷阳,云遥心中一寒,虚伪之辈!心中更增厌恕,当下云啸立胸前,云家绝学不遗余力,他更想一剑更了结了庭上二人,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先闯入内庭。
前生?是怎样的?若有来世,又会是怎样的?
洛轻言一身素白沾着斑斑血迹躺在仪兰阁的大厅里,努力地望着房顶大梁,从来没有察觉,原来仪兰阁的大梁竟然有那么高,又黑……
她的身边一片狼藉,翻倒的台椅,破碎的花瓶,凌乱的柜台,这里。刚刚经过了一番洗劫。
洛轻言的心里了然无波,她不能想,一想就会痛,心里,身体上,所以,她不敢想。她还要等,她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云遥的青衣染了血,脸上依然素净如初。
“我早就说过,那个男人不值得。你看,说中了吧。”云遥倾下身,略带苦涩地说,他想去扶起她,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她的身体里插着108根细如牛毛的针,那些针就藏在毛孔之间,轻易不会发觉。但稍有一动便痛彻全身。
他看见她被翻起的指甲,肿黑的手指,身上无一处完好的地方,焦急,愤怒,后悔,心痛。刚才就应该先把洛轻涟那个贱人杀了!
她用眼睛真切地看着他。
“医谷与云家一向深交,而且现任的谷主与我更有发小之宜,他一定可以想办法救你的。”云遥安慰到,更多的似乎是试图安慰自己。
她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命悬一线,仅仅凭着意念支撑到现在也是为了未了的心愿。
她对着云遥眨了眨眼睛。眼珠开始游走四周。
云遥一愣,随即开始跟着她的眼神四处寻找。她有东西要给自己。
她的舌头已经被洛轻涟剪去了。
云遥在她的卧塌后面找到了一张折起的纸。抬头看看洛轻言,他看见轻言的眼里露出了一丝祈求。
洛轻言觉得,这样也够了。恨?她不敢去想,命已了,还记什么恨,云遥已经为她闯了王府还怎么能拖累他。够了。
但愿没有来世。
近日心绪不宁,恶魇缠身,总感身心不利。思及世事无常,生死不定,恐怕身后事难预料。留此信敬吾兄云遥,若我糟遇不测,请代为照顾家人夫君。雨季丫头自小随我身畔,也希望吾兄能怜惜一二。轻言敬谢。
夫君?她的夫君现在正在庭前执他人之手。
而雨季那丫头……已经陈尸仪兰阁外,死不瞑目。
傻!你怎么那么傻!
云遥抱起洛轻言的尸体,义兄不会把你留在这无情之地的。若有来生,云遥定要护你周全。
死了……还是有知觉的啊……
洛轻言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刺激自己的皮肤。针?不对,不是刺痛的感觉。这感觉,更像阳光。地府也有阳光吗?
困……
不对!
猛地睁开眼睛,顿时被阳光刺出了眼泪。这是?
怎么回事???
洛轻言揉着刺痛的眼睛,还在迷茫之中,渐渐地看清了身处的熟悉。这里是……仪兰阁?
泪滑落。
这是仪兰阁主殿后面的花园。可是那么熟悉却有一些陌生,那边那两棵山癸树不是在四年前被王爷砍了吗?还有锦鲤池呢?这个凉亭也似乎有些不一样,花少了……是为了那个女人改变的吗?
泪不断地滑落下来。
我的孩子,瑾儿,瑢儿。
狠狠地抹了一把鼻涕眼泪,眼前仿佛还是儿子惨死的情景,一脸苍白的冷瑾,血流成河的冷瑢。冷阳!魔鬼!那是你的孩子啊!!!
我的儿啊!
洛轻涟!凭什么这样对我!!!洛轻涟!
轻言已是哽咽难声了。恨,无尽的恨;痛,撕心裂肺的痛;失子之痛,非人折磨,男人的冷酷,女人的无情,她的血。
“啊——”窒息的心痛,轻言用尽了力气,终于吐出了一句沙哑的悲鸣。
“小姐,小姐,怎么了?”一直侯在门外的雨季听见哭声赶紧跑了进来。
泪眼朦胧中,雨季一脸担忧的走了过来。“雨,季?”
“小姐,是,是雨季,怎么了?”从来没有见过小姐哭得那么利害那么伤心的,这是怎么了?“小姐没事,雨季在这里。”
眼前的雨季好像更加青涩,稚气末脱的小女孩模样。“雨季……”轻言感觉有什么不妥,可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来不及多想一把抱住了雨季,喃喃念个不停。“雨季,雨季。”
雨季感觉一下子有些朦了,毕竟还是小女孩一下子被自小侍候的主子这样抱在一起还不停念着顿时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只好陪着一起哭了起来。“小姐,小姐你别吓雨季啊。”
一时之间,主仆两人哭成一团。
“这是在做什么!?”一声威严把正哭得不知天南地北的两人吓了一跳,靖阳王爷与洛左相已经随着哭声来到了这里,出声喝止的正是洛严正。靖阳王爷冷仁笑容可掬地站在一旁看着哭得莫名其妙的主仆两个。甚是可爱。
轻言抽噎着看向发声处。泪眼婆娑中好像看到了当年的靖阳老王爷和父亲。蓦地一震“爹!”
洛严正眼睛一瞪,这丫头,平时在家迷糊也就算了,今天丢脸丢到别人家来了!看这模样,哭得唏哩糊涂的!“放肆!”
雨季早已吓得低头垂手站在了一边。
洛轻言擦着红肿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不快给我起来!看你哭成什么样子了!难看不难看!”
“对,对不起。”轻言赶紧站起来,完全不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
“王爷,真是失礼了,小女年幼不知轻重胡闹哭泣让您见笑了。”
靖阳王爷捋须失笑。“不要紧,洛兄言重了。虞荆之事还请洛兄多多担待。”
“王爷客气了。那也是我等份内之事。看看天色,在下也该告辞了。轻言,回去了。”
走出仪兰阁的时候,洛轻言抬头看了看,只见仪兰阁主殿大门上赫然挂着一面大匾。
旭阳殿
仪兰阁的前身便是旭阳殿,是冷阳的寝殿。洛轻言和冷阳大婚是麒成四十七年,冷阳于大婚第二年便把旭阳殿改为仪兰阁。麒成四十六年秋,冷阳率军凯旋回京,麒成四十六年春,洛轻言首次随父做客靖阳王府,第二次便是她与冷阳订婚之日。
洛轻言坐在轿子里,记得订婚之日靖阳王府人潮如流好不热闹,来走之宾客贺声不断,冷阳伴在她的身边左右不离,喜不自禁,郎情妾意温馨。
洛轻言握紧了双拳,仿佛要捏碎这些记忆。冷阳,你好狠的心!
如今的雨季只有十三四岁的,自己第一次去靖阳王府的时候是麒成四十六年,再过三个月便是自己的及笠之日。而记忆里,自己做客靖阳王府这一天也是洛轻涟进府之日。
这就是我的来世?不。这是重生!<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