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声响彻云霄,无极城如同陷入了一个修罗之地,两军将士用血肉诠释着攻防的残酷,生命随着刀锋和箭矢迅速凋零、消逝着,兵士们红着眼,麻木地进行着冲锋和厮杀。
王云汉屹站在城头上,如同一尊铜铁浇筑的雕塑一般,城下的乱箭如同蚂蝗一般飞来,从王云汉的身旁拂衣而过,他面容萧索,岿然不动。
当然城下的箭也很难射到他,城下的箭射到城上之时箭势便开始渐减,很多没等射上城墙便直接堕落到了城下得地面之上。
王云汉平静地观看着战况的发展,他看着那些城外铺天盖地的进攻的队伍,这些士卒们像疯狗一样,如同饿狼一般,这些瞪着血红的疯眼的人中肯定有许多人都是劳苦之众。
这些人参加了成德军的军伍,他们大多数为了口饭,一些人为了晋升军职,甚至想将来做将军,还有人甚至梦想以后封王呢,这些欲望使他们疯狂了,忘掉了眼前的危险,不顾生死了,人真是奇怪,你死了还有什么欲望,死了就什么也没了,可人有时就不这么想,为了一些飘渺的欲望置生死于不顾。
成德军此番的攻势确实让人感到惊心动魄,自己也与成德军有过几次交锋,但那都属于边境小规模的摩擦,在自己的印象中,平时的成德军兵士们厮杀时大都是喊杀震天地进攻,今天不,今天在一阵阵喊杀声过后,双方战士们陷入了酣战之后,大家反而变得无声无息了。
人真正发狠的时候就不出声了,就像狗,咬人的狗不叫,这种无声的狠斗却更让人感到分外地恐惧。
王云汉扭头看了看无极城城头的守军们,守城的兵士们此刻也一样,大家很少发出声响,只是机械地进行着砍杀,射箭。
充满自己耳膜的只是各种兵器的撞击声,只有在受伤和死亡时发出的那一声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兵器的撞击声中间杂中单调沉闷的惨叫声,每一声惨叫几乎都表示一个灵魂下了地狱,那些争先恐后落到地狱的灵魂只留下一股血腥味,便消失了,空气中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砸死这些狗娘养的成德军们!”一个守城的军将大声喊着,他赤着上半身,指挥着几名役夫拼命地将一根根滚木搬运到了城池的城楼之上。
守城的将士开始把一根根滚木再抬上来,这些砍掉头尾的滚木之上密布长长的巨大铁钉,铁钉足有半尺多长,几个兵士抬着两头看准了往下扔,滚木越过了箭垛,携着巨大的坠落之势砸了下去,每一根滚木砸下去之后,城下就有许多敌兵皮开肉绽,惨吼声骤然增多,但沉默的进攻丝毫未减。
这种无声而又血腥的搏斗在持续进行着。
夕阳西下,落日将天边照得血红,如同城池下面的血浆一般,残红如血,老天爷也仿佛不忍再看这地面上残忍的一幕,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仿佛一只巨手猛然间将一块巨大的黑布扯了一把,一下子将整个人间都笼罩在了一片凄朦的暮色之中,战了半晌的双方都进行了鸣金收兵,城下的成德军撂下了数不清的尸体,慢慢地向后撤了下去,在不远处的坡地之上,纷纷开始立营扎寨。
城楼上,一团团松油火把渐渐亮了起来,火光将城池之上照的通亮,城池之上的义务军士卒们寒光闪闪的兵刃和粗重的呼吸深在那一刻越发的清晰,王云汉带着几名副将、牙将们一起沿着城头城墙巡视城防,他望着那些经历过征战老兵木讷冷酷的脸,和那些有些紧张的城内民夫,那些又仿佛有些兴奋的表情,王云汉心中不禁轻声地感叹道,今夜这些人,不知道又有多少能见到明日的落阳。
战场之上,血腥异常,谁也不知道谁会不会死亡,也许下一刻,战斗就要到来,也许是身边的人倒下,也许是自己倒下。只要战争持续着,那么这样血淋淋的厮杀还真是残忍的根本停不下来啊!!
一夜过去了,无极古城依旧矗立着,初升的太阳泛出一丝血痕,淡红而迷离。
护城河里血光流动,腥气扑鼻,整个护城河里血浆弥漫,河水上面荡漾着一层厚厚的血液,绛红色的浓稠血液让人看了,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无极城的城池内外到处是血,城池墙上一条条的血挂了下来,拖拉着长长的血丝,条条缕缕,分外醒目。
城墙下面乱七八糟地叠堆着无数尸体,那些尸体绝大多数肩膀之上缠着一根白色的布条,这些都是先前成德军的敢死之士。
攻城的军队昨晚曾经试图抢回战死的尸体,但都被城头上的箭雨给射了回去,来回几次之后,吃了大亏的成德军也就放弃了行动,不再冒死抢回尸体,就让他们在那里堆着,有的地方已经堆了一丈多高,到时大概可以踩着尸体蹬上城墙。
有的界于身体和尸体之间,身体的某个部位在漫长的沉寂中会突然抖动一下,怕冷一样,让城头向下俯视的军士们看到后不由地一哆嗦。
城下面的地面之上到处散落着盾牌、断弓、残箭、刀枪、石头砖瓦、残破的云梯。
无数支箭斜插在地上,白色的箭尾冲着城墙,而城墙上面也密密麻麻地布着众多的羽箭,多如猬毛一般。
城下的尸堆里有几处青烟缓缓地冒出来,袅袅升腾起来,几只啄食的乌鸦在尸堆里跳来跳去,‘呱——呱’凄惨地鸣叫着生命的悲歌,荒远,单调,而苍凉。
一只肮脏的土狗瘸着一条腿,一跳一跳小跑着,跑一段停住,警觉地四下察看,东嗅嗅西嗅嗅,嗅到一颗满头乱发的脑袋,用鼻子一拱,脑袋一滚,露出一张龇牙咧嘴的脸,它嘴里叼着一段残破的肠子,应该是从某个死亡兵士的肚膛内掏出来的,城上的兵士们见状拿了一个石块向其砸去,那狗吓的往后一跳,端详一会,然后继续向前一跳一跳跑去,转过城墙便不见了。
王云汉手按佩剑,领着众将端立在城楼上,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将目光从下面慢慢地抬了起来,望着不远处波浪一样连绵起伏的帐篷,其神情凝重,眉头紧缩。
“还有两天,河东方面应该已经出军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