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许州城再次面临着严峻的考验,清晨的阳光刺破了云层,将光束射到了城头之上,守城地人们恐惧地看着城外面,一队队的敌军已经将攻城器械推放在军阵前面,做好了攻城的准备。
“警!”城头的军士大声地呼喊着,一蓬随之而来的箭雨顿时将示警的军士射倒在地,血顺着城池上的砖缝,汩汩地流淌着。
鹿晏弘的军队动了起来,加上秦宗权的联军,总共数万白色战服的伪齐大军,便如冬季中的雪片,白衣猎猎。
一阵嘹亮劲急的号角,城外敌军营垒的大军随之出动,漫漫白色如同遍野雪原,看阵势仿佛与摧城般山峦气势大体相同。
“杀!”城外的敌军如同潮水般再次向着许州城冲击起来。
“上城头!快上城头!”城内的守军招呼着防御的忠武军卒们进行防守,“快去通报节度使大人。”面对着如此庞大的敌军,守城的军将们也无奈地喊着,此刻大家都没了底气,唯一指望的恐怕就是周岌了,这位忠武军曾经的悍将,这次是否能够带着大家绝地逢生。
周岌创造不出这个奇迹了,他躺在床榻上,浑身发着高烧,一阵迷糊一阵晕眩,人们在他面前急匆匆地报告着忠武军的困境,他都听到了,但确实也无能为力,只能用手无力地摇摆着,让报事人退下。
“你扶着为父起来。”周岌对着自己的女儿说道,自己没有儿子与老妻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如今还尚未嫁人,城破在即,周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女儿。
“红婵,接下来的话你要听好了,以后,父亲可就不能给你说了。”周岌强忍着迷糊,强打精神对女儿说道。
“父亲,您为什么这么说啊,女儿生死都和您在一起。”周红婵突然感到一阵不安,大声对周岌喊道。
“生死岂能避哉?”周岌惨笑了声。他向外面吩咐道:“来人呐,传周参将来。”
不多时,周参将便匆匆赶了过来,城上的守军已经不多了,守军将军要求将军府牙军调上城头协防,周参将正在调拨军卒,突然听闻节度使召见,便赶紧赶了过来。
“周程,你近前来。”周岌看着王程说道,“你自幼父母双亡,是老夫在路边将你从亡母怀中抱回,抚养长大,说起来,老夫也算是你的父亲了。”
周岌还记得那年征战洛阳东,自己回军途中看到一对夫妇倒毙在道路侧,那个女人怀中还有一个冻僵了的婴孩儿,周岌将之抱在怀中,那个婴孩儿突然破啼大哭起来。
那一声啼哭,哭得周岌心里一颤,自己没有子嗣,看着这个男婴,周岌决定将之收养起来。
“是,父亲待孩儿恩重如山,孩儿永生不敢忘。”周程点了点头说道。
“当年你父母在你怀里挂了一片铜锁,上面刻着王程的名字,想必是他们为你起的名字,从今天起,你恢复你的本姓吧。”周岌沙哑着声音说道。
“父亲……您?”王程疑惑地问道。
“你听我说,这次鹿晏弘倾军而来,忠武军久经战阵已经疲惫不堪,此番势必要城破而亡,老夫是朝廷指派的节度使,走也走不动了,今番就在这里与许州城、忠武军同生共死了。”周岌轻摇着白首,发丝随之摇摆,模样甚是凄凉。
“我带着卫队拼死护送父亲和红婵出城!”王程大声地说道。
“我走不动了,你现在听我说。”周岌的声音低了许多,王程不由地向前走了几步。
“你现在立即带着红婵离开这里,离开之后你们便向南去,找个安稳的地方过日子吧,你恢复姓氏后,娶红婵为妻,为父对你的好,你都用之好好照顾红婵吧。”周岌说着眼泪大把大把地流了出来。
“父亲。”周红婵哭着抱着父亲哭了起来。
“你们听着,花园后面靠着亭子的假山洞里有一个机关,这是历代忠武军节度使留来保命的,若不是上任节度使从那里逃跑了没关合,我也不知道,这条通道一直通到城东十五里的白杨树村,你们到了那里之后,许州城肯定已经失陷了,叛军在城内劫掠肯定发现不了这个通道,你们就一直向前走,到了白杨树村之后便向东进入宣武军境内,如今中原糜烂,朱全忠那里还没有乱,至少可以成为暂时栖身之地。”
“父亲。”周红婵和王程跪在周岌面前失声痛哭流涕。
“走吧,走吧。”周岌无力地摆了摆手,再深深地看了看他们一眼,想把他们模样都记在心里,然后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王程拉着周红婵哭着离开了,整个军府大院子内渐渐开始喧闹起来,那是准备奔赴城头的忠武军牙军兵卒们找不到主将有些不知所措了,大家只好一股脑都向着城头奔去。
许州城,熊烈战火升起的浓烟,滚滚着弥漫了整座城池。那风中猎猎招展的“忠武周”字纛旗,已然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
城楼之上更是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却无人向前清理,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战争,依然持续。
凄厉的嘶喊惨叫,动人心弦。
城下鹿晏弘的军兵士健硕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他们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这种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消褪了心中许多莫名的恐惧。
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只见不断地兵士中箭倒地。那名士兵刚登上城墙,即刻被数名忠武军兵蜂拥持刃迎上,寡难敌众
。
但是随着双方不停地消磨着力量,忠武军渐渐支撑不住了,哗啦,最后一名忠武军城头守军被斩落城下,整个忠武军已经开始了毫无目的的溃散。
“杀!”越过城头的兵士们开始了疯狂的屠杀,整个忠武军府顷刻陷入了一片火海烟熏之中。
“砰”周岌的书房被撞开,鹿晏弘领着自己的部属们看到了这个昔日的军主,多年前就是这个人将自己交给了杨复光,也让自己从此踏上了不能回头的路上。
“多年不见了,周节帅。”鹿晏弘看着周岌笑道。
“很好,你回来了,那忠武军这个位子就让你坐几天吧,鹿晏弘,你的性格猜忌阴刻,也是难以善终的。”周岌摇了摇头,猛地拔出了佩剑,用力往脖颈一抹,哗,血喷了出来,喷到了鹿晏弘的脚下地面上,鹿晏弘眼睛一阵发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