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紧张,王式接受剿匪命令之后便匆匆上路,一路东行。
三月的长安寒意未褪,凉风卷起渭河水面层层白浪,拍打着河面上的船只。
沿着河道向东行进,沿途的漕运船只稀稀落落,不复往昔繁忙景象,黄河两岸景色萧索,猿声啸厉连绵不绝,只是随着向东不停行进,两岸的峰峦倒比长安渐多了几份绿意。
穿河南道,义成、忠武军整装奉命随征,过淮南道,淮南节度使崔铉将平宣歙的兵将调拨部分与之随行,纵使朝廷同意发兵,各道、军也都有自己的难处,不可能全体随行。
对王式来说,虽然随行兵员数量不多,但就目前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些军队毕竟是正规军,而且河南道兵员的战斗力还是可以的,用以平叛还是绰绰有余的。
问题在于这几镇军队来自不同地方,互相不隶属,完全是因为朝廷征召而聚集在一起,缺少一个统一的约束,因此各部军纪散漫,互相也有隔阂。如何组建成一个有效的战队,是摆在王式面前的难题。
就像一支明星球队,教练牛,队员也很牛,但互相不配合传球,不听指挥,各自为政,照样赢不了比赛。
王式的办法很简单也很粗暴,那就是铁腕治军,大家互相可以不服,但一定要都对我服,绝对听我的话,坚定不疑地执行我的命令,那就行了。
那么面对这些陌生军队就需要迅速建立起自己的绝对威信,怎么办?
那就杀个猴子给这群鸡看看吧。
第一个撞枪口的是义成军,领导想找茬,还怕找不到?义成军犯的错误是军容不整。(义成军不整,式欲斩其将。)一路匆忙行军,风餐露宿,军容不整,踩坏些稻禾秧苗之类也是难免的嘛,但军法无情啊。
三国时曹操马惊践麦,自行断发代斩首示众,咱们王大人就没那种情怀了,直接斩首算了吧。
不得不佩服王式的手段,选择铁血治军比较容易,但是铁血治军之后,军队却始终甘心服命,不敢闹事叛乱,这在晚唐骄兵悍将蠢蠢欲动的大环境里,能做到这一点,其真乃将才也。
兔死狐悲,一看为这点儿小事就要斩义成军将领,大伙顿时都慌了,求情的,求饶的,大家都拼尽全力来试图保住义成军将领。
各个将领都明白了,这位一路上看似儒雅文静的王大人,骨子里其实是个狠角色,是个真敢杀人的主儿,得,大人我们服了。
“猴子”虽最终没杀城,但一群将官们却被震慑住了。大家在王领导的面前,进行了深刻的批评和自我批评,会议统一了思想,明确了方向,全会最后一致通过,决定围绕以王式同志为中心的领导班子,团结紧密,努力完成做好这次剿匪的工作任务。
王式率领着这群焕然一新的官军们,继续向着越州前进。
经淮泗,过扬州,沿着大运河南下苏杭,已经可以闻到潮湿咸腥的海味,滚滚的钱塘潮水携着暴烈之势东泄入海,萧山在望!西陵在望!
顺利到达西陵,王式等人在此整军休息,而这个时候他却意外地接到了一封裘甫的降书。
信件里面的具体内容我们已经无法知道,但王式的态度却很坚决,他直接就拒绝了裘甫的投降,并将此次的投降定性为诈降。
然而王式表面上并没有彻底拒绝,他对裘甫的使者说道,想投降可以,让他跪绑进来,免死。(乃谓使者曰:“甫面缚以来,当免而死。)
这也太欺负人了,裘甫得到回信肯定气炸了,我的要求并不高,体面的诏安而已,你竟然这样侮辱人,得,那就战场上见分晓吧。
从裘甫后来的表现来看,他最初投降的信念应该还是比较真诚的,这是一个投机的人,希望通过努力搏出一个光明的未来。
王式或许也明白,但他不会也不敢接受裘甫的条件,因为草莽之辈通过造反就能得到一官半职,这种爱拼才会赢的想法,如果纵容下去,那还了得。
裘甫必须死,从他揭竿而起的那一天就注定了朝廷对其的态度,镇压,还是镇压。这也是当初唐高祖执意要杀窦建德的原因,可惜却没人告诉过裘甫。
王式到了越州城内之后,干的第一件事情是进行业务交接。
原观察使郑祗德已经望眼欲穿,整天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王式盼来了,那自然是极力配合,兄弟,别怪老哥无能,这烂摊子留给你了,你的业务素质强,绝对能搞定。
王式照例为郑祗德举行了一场欢送宴会,新任领导请客,越州全体官员自然都要参加。
这是一场欢送的宴会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见面会。
在会上,王领导的讲话很简练,“今天,你们但放宽心吃好喝好,有我王式坐镇这里,敌人就绝对不敢来进犯。”这魄力,这自信,这风范,没有金刚钻就不揽这瓷器活,现在就明着告诉在座诸位,掂量着吧,吃完回去想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做。
官员们吃完回去后就开始纷纷打听,唉呀以前听说王大人在安南铁血治军是真的啊!
是吗?前些日子因为军容小事就差点要砍义成军将官的脑袋啊?
嗯嗯,原来真是这样啊。
知道了领导的为人,大家自然心里都有谱了,也都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过了几天,王式送完郑祗德后,便公布了军令军纪,下面的将领们立即纷纷响应了。
之前嫌给的军费少的,连忙说,我们一定再克服克服,争取不给领导添麻烦;之前病重卧床请病假的,也纷纷起来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也有劲了;以前要挟要升职要加薪的,也都变成乖乖听话、任劳任怨的好职员了。(告馈饷不足者息矣,称疾卧家者起矣,先求迁职者默矣。)
一群由羊带领的狼,必定打不过一群由狼带领的羊,而现在一头大老虎带领下的狼群,开始重新审视周边的那些羊群。
裘甫,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