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大幽此番回去定会大肆庆祝一番,不过眼下的南州,却没有想到这一层。
几乎所有人,都因为任廷攸此刻的生命垂危而感到了慌乱。
看着满身是血仍旧守在任廷攸身边的张文,任辰霖自是劝不动。
刚刚下属乍然来报,说是任廷攸身中多剑,此刻只怕危在旦夕。
任辰霖心中反倒有了一丝畅快之感,不过不好表露在面上,还是点了点头:
“那便去看看吧。”走到了任廷攸的门口,看着来来往往进出的人,已经大夫手里捧着的已经被染红了的水盆,任辰霖也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而后,随将军便赶到。
“六皇子,一同进去吧。”随将军招呼了任辰霖一声,便率先踏进,至于任辰霖,也是没有犹豫的,跟在了随将军的身后。
屋内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之中的还要糟糕许多。
任廷攸已经彻底昏迷,而身边的张文,一路背着任廷攸到此,早已满身是血,却仍旧不敢休息,此刻正是几乎双手颤抖着,替任辰霖不断擦拭身上流出的鲜血,而众多大夫此刻正围在任廷攸的床边。
是为太子殿下止血,此刻谁都不敢有半分的疏忽,皆是尽心尽力,周围的人更是几乎乱成了一锅粥,上药换水,屋子里显得极其热闹。
任辰霖和随将军对视一眼,谁都没有上前扰乱,随将军环顾一周,此地估计也用不上自己,这屋外还有不少将士们倒是需要自己。
于是便跟任辰霖打了声招呼,随将军便看了任廷攸一眼而后走了出去。
至于任辰霖,还是带着麒麟在屋内静静地等着。
此刻屋内多是任廷攸的人,看着任辰霖的眼神自然也便没有那般善意,不过任辰霖气定神闲,坐在椅子之上,也没有人此刻敢赶任辰霖。
终于,在半晌的忙碌之后,大夫终于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太子殿下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不过还需要很久的修养才能够恢复元气,这塞城,不是个修养的好地方啊。”
张文听到大夫这样说,皱了皱眉,这大夫此话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让任廷攸交权呗,可是这其中,又和任辰霖会不会有着什么联系。
张文的目光看向了任辰霖,后者倒是显得很无辜的样子,似乎还是不知道张文为什么会这样怀疑自己,干脆便同样的回望了过去。
张文眼神避开,不是对着任辰霖,而是对着麒麟。
“本皇子知道了。”眼下屋内尚且清醒着的最高级也不过是任辰霖,刚刚大夫的话,自然也是朝着任辰霖汇报的。
既然任辰霖这么说,大夫知道还有许多士卒正在等着自己,也连忙告退。
“慢走。”这个时候任辰霖倒是显得谦卑了起来,此刻更是主动给大夫让了路。
等到收拾好房间内的下人离开以后,张文这才注意到,任辰霖还是留在了房间之中。
为了不打扰任廷攸的休息,屋子内此刻静悄悄地,除了这几人,便没有旁人所在。
“你倒不如先去洗漱一下。”闻着屋子内这浓厚的血腥气,让任辰霖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同时看着张文身上的血伽都已经凝结成块,他好心的提醒道。
张文扭过头去,看着任辰霖对自己做了个洗脸的动作,同时自己也低下了头,看着身上的这一身污垢,本能的自然想要去洗漱。
不过张文最终还是又选择了留下来。
“多谢六皇子美意,我还是等太子殿下醒来以后再去洗漱更为妥当。”
“你是不是担心,我会杀了太子。”任辰霖对着张文此刻笑着说道,看张文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否认。
任辰霖叹了口气,还是给张文解释着说道:
“你啊,放心吧,我不会杀了他。”
“既然你不信,我只好走咯。”听着第一句话张文没有回音,任辰霖倒是觉得任廷攸身边能有一个张文这样忠心的倒是不错,他留下来也不过是想看看任廷攸究竟死了没有,眼下愿望落空,任辰霖也自觉无趣,站起来走出了房门。
张文这才松了一口气。
倒不是因为害怕任辰霖,只是任辰霖身后的人,叫他有些难以适应罢了。
这麒麟的风度,张文不知是在哪里看过,此刻却又想不起来,干脆摇了摇头,还是专心看着此刻病床上正昏迷着的任廷攸。
刚刚的一切艰险,张文此刻还历历在目,差一点,只差一点,任廷攸便是当真保不住了。
而任廷攸若是折在了这塞城,南州面对大幽,可就当真是再也抬不起脸面,而所谓的和谈,更是想都别想。
眼下好歹任廷攸保住了一条命,对外只说是受伤便是,反而可以大肆宣扬一下任廷攸是如何的为南州操碎了心,到时候皇上,更是不忍废掉任廷攸。
尽管眼下吃亏,可是为了任廷攸的将来,张文还是不得不将一切都暂时先忍下来。
张文这边倒是好说,不过此局南州再次大败,却让不少人有些心寒。
尤其是当将士们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逃回了塞城之后,身上受的伤却只能自己挺着,原因无他,此刻几乎是所有的大夫都围在了任廷攸那里。
任廷攸虽是太子,可是沙场的将士们却似乎并不在乎这一点。
对于他们来说,任廷攸和他们一样,都在战场上厮杀,可是就算任廷攸受了伤,应当优先派遣大夫,可也不至于一个都不给他们留下。
任廷攸受了多重的伤他们并不在乎,他们看到的,是眼前自己战友因为没能及时得到救治而不幸去世的模样。
让他们许多便是红了眼。
救了任廷攸一个人的命,付出的代价,实在是有些太深了。
既然传来了任廷攸被救了回来的消息,那么自己终于可以得到伤治,将士们面对代付的时候,态度还颇为有些急躁。
这大夫们也只能是不断擦汗,一个一个来救罢了。
随将军入眼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成百上千受伤的将士们此刻都还在呻吟着,看到是随将军来巡视,一个两个或回避或眼红,这对于把将士们看做家人的随将军来说,着实不太好受。
若是自己不那么冒进,若是和任廷攸有一人选择留下来指挥,那么也许,一切不应当是眼前的这般模样。
随将军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错了。
同时也能理解,皇上为何派任辰霖主动来说和谈之事了。
此战过后,南州,当真是不宜打仗了。
不过,和南州这边哀嚎遍野的样子不同,大幽军中,可谓是欢天喜地。
虽然今日没能成功打开塞城的大门,可是比起从前来说,已经近在咫尺。
再给一点点时间,大幽的将士们此刻都满怀希望着。
四处的载歌载舞不同,主营帐之中,任齐治刚刚包扎好。
由于任齐治南州的背景,虽然作为大幽主帅受伤,可是却没有多少人关心,更多的,还是沉浸在此刻的胜利之中。
更何况,任齐治乃是先行一步回来的,只怕也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任齐治被这一剑划伤的事情。
“你的注意不错。”任齐治的面色此刻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不过整个人看上去,还是颇为神采奕奕的模样。
“哪里。”雪里嘴角勾着笑,可是一旁的杜仲,却觉得雪里并不是真正的开心。
这个主意乃是雪里主动对任齐治提出的,只要任齐治亲自出征,那么无论是随将军还是任廷攸,都不会放过他。
而此番看似普通的副将,都是雪里精心挑选的,为的,是刺杀任廷攸。
本来只有随将军先行动手,还让他们心中颇有些失望的样子,随将军,可并没有那么高的价值。
可是任廷攸后来果然不负众望的同样下场,这可就让他们心中颇为有些欣喜的样子,只待能够将任廷攸一举斩获。
至于任齐治受的伤,也是早就计划好的诱敌深入的技巧,原先想的是任廷攸先行出击,随将军定然会来帮助任廷攸。
虽然事实顺序倒是反的,不过不管怎样,还是成功的伤了任廷攸。
尽管没有当场将任廷攸毙命,可是他们都清楚,任廷攸受的伤,只怕没个一年半载也别想回战场了,南州这派太子出征的想法,只怕是彻底被掐灭了。
这自然值得好好庆祝一番。
同时任齐治想到了任廷攸满身是血的狼狈模样,心里也很是开心。
自己受的伤,也算是值得了。
这个计谋是雪里跟他说的,他如今,倒是想要感谢雪里。
不过雪里打断了他的话:
“你也累了,便好好休息吧。”
雪里说完这句,便起身走了出去。
杜仲也跟上,这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任齐治一人。
为了手臂上的伤口的包扎,任齐治此刻正袒露着胸怀,那右肩之上的疤痕早已痊愈,可是腹部的疤痕,却是新伤,如今又多了手臂上的这一道。
任齐治自嘲的笑了笑,从前自己在南州,虽说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可是到底,也不曾受过这么多的伤,这些,都是在自己叛逃来大幽之后的。
而下一秒,任齐治的眼神便好似闪烁着狼一般的精光,他的目光看向了这营帐之中他的铠甲,正被妥帖的放在主位。
即便为了这件事情,任齐治便也觉得认了。
他费尽周折,才讨了这么一丝活命的机会,他要活下来,谁拦着,他便杀了谁。
至于跟雪里公主走出去的杜仲,看着身前一言不发的雪里公主,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身边。
雪里的不开口虽是常态,可是像今日这般的,定然还是心中有所不乐。
杜仲猜得出她的不乐。
“公主可是遗憾,没能借机除掉布利。”两人此刻到的是一处偏远之所,自然无惧旁人偷听,说话,也没有什么遮掩。
“对。”雪里很是爽快的承认道。
此计虽说是为了反杀任廷攸,可是就算失败了,雪里公主还是希望能够除掉任齐治。
可偏偏,任齐治完成的很是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