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齐治的话,无疑如同一枚石子,瞬间激起了雪里公主心中万千的惊涛骇浪。
“你,看见什么了。”雪里这个时候努力组织着自己的语言,想要看上去不显得那么奇怪,可是,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刚刚你们说的,战场上的一切,你昏过去以后,我都看见了。”任齐治的语调平淡,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这却是大幽女太子在心中埋藏多年的秘密,一旁的杜仲听了,对于任齐治稍有好转的态度改善,此刻又统统变回了原位。
他已经起了杀心。
若是任齐治以此来要挟雪里公主,只怕杜仲会让他不能活着走出这个营帐。
“你想怎么样。”事已至此,雪里看着任齐治的眼神也防备了起来,虽然任齐治原是南州之人,可是难保,在大幽这么久以来,任齐治不会与大幽的朝廷旁人有勾结,而那个人若是二皇子之人,那么雪里,便真的会失去如今的一切。
可是看样子,任齐治并没是打算告密的模样。
任齐治朝着雪里摇了摇头:
“我并没有打算说出去。”
雪里心中松了口气,可是面上仍旧保持刚刚变成的严肃样子,对着任齐治说道:
“就算你说出去又如何,只要本公主不承认,便是什么也没有的事情。”
杜仲反而对于任齐治更多了些别的地方的观察,此刻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了两声,雪里和任齐治的目光此刻都朝着他而去,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杜仲此刻抬头望向任齐治问道:
“刚刚的话,你又听到了多少。”
这句话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雪里,自己好像的确被任齐治给套了进去,即便任齐治什么也没问,自己反而主动将一切和盘托出。
“有点蠢呐。”雪里拍着自己的脑袋,在心里对着自己这样说了一句。
“全部。”这句话,倒是坐实了任齐治心里的猜测,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好运气的赶上听到雪里公主和杜仲谈论这样的事情。
本是将门口将士支走,是为了防止他们通报打扰雪里休息。
因着如此,就连任齐治自己,都是在营帐外犹豫了很久,才打算入内。
不过正当抬脚的一瞬间,任齐治突然听到了营帐内雪里公主和肚中的谈话声。
他如今的听力自然非一般人可比,眼下将屋内的动静,便是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雪里和杜仲交谈,任齐治的脑海中将过往那些猜测的碎片拼接而起,脑海里逐渐串联成了一整个事实。
但是这样的事实,着实吓了任齐治一跳。
没有想到雪里的病情竟然到了如今这样的程度,任齐治说不上是什么心情,诧异,喜悦,还是其他的什么…
不过“浮罗城城主”几个字,却刺痛了任齐治的耳朵。
本想着听完便走,改日再来看雪里的任齐治,这个时候却执意的留了下来,甚至还闯了进来。
当听到雪里主动问着自己要什么的时候,任齐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但他只是向雪里保证,说自己什么也不会说出去。
就连杜仲的提问,他也认真的从心回答了。
可是雪里这个时候望向他的眼神,早已没了前几日好不容易有些的缓和,反而看上去带了些嘲讽的模样:
“我凭什么信你。”
如今可以说是,雪里的命脉被任齐治握在了手里,若是任齐治对外传播,到时候任何一个人来找雪里比武,都是雪里露馅的证明,而这大幽的太子之位,也真真切切到了二皇子手里了。
雪里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
但是任齐治这个时候既然敢直接说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任齐治真的不会自背叛自己。
雪里的心里也实在不敢赌人心。
所以她提出了这样的问题,想要考验任齐治的忠诚。
至于任齐治的表现,看上去也的确没有让她失望的样子。
“就凭,我是布利,也是任齐治。”嘴角挂着昨日和雪里脸上一模一样的笑容,任齐治此刻倒是变得颇为有些坦荡的说道。
这似乎打动了雪里,至于布利会不会再次变成任齐治,雪里也只能说,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不过是心里总归还是这样想着,希望能够多一些盼头罢了。
看着雪里的神情似乎有些缓和,整个人刚刚对于任齐治还十分坚定地排斥的样子有些动摇,这让杜仲有些急了,连忙挡在了雪里的面前,对着雪里坚定地说道:
“公主,这不过是布利迷惑你的方法!”
很多时候,宫廷的宴会上,雪里到底还是公主,跟在雪里身边的,也多半是宫女罢了,是杜仲不能出现的场合。
也因此,对于杜仲来说,任齐治是陌生的。
不过是个背叛了自己国家的皇子而后又改名叫做布利的混蛋而已。
大幽和南州的敌对由来已久,这任齐治偏偏投靠的还是敌国,杜仲从一开始便对他抱有偏见,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够得到大幽王上的信任。
这样的问题杜仲没有办法弄清楚答案,可是面对自己的主人雪里似乎都有些相信任齐治的样子,便是彻底让杜仲有些急了,此刻也连忙对着雪里说道。
任齐治没有反驳杜仲的话,可是雪里看着他的眼神,却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倔强。
“杜仲,让开。”雪里站起身来,对着杜仲说道。
“公主!”杜仲猛地提高了海拔,整个人还是坚定不移的挡在了雪里面前,似乎让雪里多看任齐治一眼,都是任齐治在迷惑雪里的手段。
“我说,让开。”雪里这个时候说的话语气几乎是一字一顿。
凭杜仲对于雪里的了解,看的出来这是雪里在生气的边缘。
随即在心里盘算半天,杜仲还是让开了脚步,不是对于雪里的害怕,而是怜惜。
若是自己继续这样做,只会让雪里不快,而这对于雪里的病情恢复,没有任何的好处,也许严格的来说,此刻的雪里,本就是禁不住任何对身体之上的摧残。
眼睛还死死的瞪着任齐治。
大幽人本就比长相斯文的南州人看上去要粗犷的多,这个时候的杜仲,面上倒是有着颇有着几分让人害怕的模样,不过落到任齐治的眼里,也许就是不足为惧。
他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眼神,可是让他唯一也最感到害怕的,还是父皇派过来的那人。
虎毒食子,何其可怕,况且还是招招下的死手,显然皇上,当初并没有让任齐治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任齐治的心中,才会一直以来如此的不安定,生怕那天,自己又重新走了那条路。
所以来到大幽的他,面对所有人的不信任,任齐治也早就学会了不信任旁人。
故而连杜仲的眼神,都没有落在任齐治的眼底。
此刻的任齐治,专注看着的,乃是雪里。
若是雪里选择了相信他,也许这一次,雪里能够帮得上无忧一个大忙。
杜仲被雪里这样呵斥退了以后,雪里走到了任齐治的面前,对着他开口道:
“你要说的,此刻尽管说。”
“公主信我么。”这是任齐治,对于雪里公主的最后一层考验,若是雪里此刻选择了相信,也许杜仲,便会愿意将一切告知,可是如果雪里对自己,还是带着怀疑的,那么也许任齐治,还是会退缩。
听着任齐治的这个问题,雪里的第一反应竟是很诧异的挑了挑眉。
对于雪里来说,任齐治的身份毕竟始终太过特殊了些。
她倒是愿意说一句信任,不过任齐治这话之中,就连他自己都只带有了几分真情呢。
“你若信我,我便信你。”雪里这话让任齐治此刻终于是开怀大笑了起来。
“公主不愧是大幽的女太子啊。”因为此刻深处在可能时刻失去太子之位的担惊受怕之中,听到任齐治这样的一句,雪里的第一个反应竟然又是皱起了眉头。
任齐治知道雪里可能在想什么,此刻并没有接着逗雪里的打算,他正色起来:
“公主,若是我说我知道浮罗城城主在哪,你会信么。”
听到这话,反应最大的不是雪里公主,反而是在旁边憋的一脸不爽的杜仲。
又跳了出来,杜仲将任齐治的话呛了回去:
“你怎么可能知道?!”
“杜仲。”雪里很少喊他的名字,更是几乎没有带着这样的语气。杜仲突然意识到,也许是自己真的太过越界,对于雪里的关心,自己始终只能从一个下属的身份出发。
听着杜仲被雪里呵斥的样子,任齐治不过是眼神淡淡的看了一眼,但是杜仲心中莫名的自尊心却又突然作祟了起来。
他是雪里的手下,所以对于雪里,他自然不该越界,可是这任齐治算是哪根葱哪根蒜,竟然也能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在杜仲看来,任齐治这样的人根本不该活到现在,他早该下地狱。
杜仲脑海中打的小九九,雪里并不知道,此刻对于杜仲,雪里只是不满。
“杜仲知错。”杜仲此刻猛地一抬起头,倒是俯视看着任齐治。
虽然这句话是对雪里说的,可是杜仲的眼神还是没从任齐治的面上移开半分,任齐治倒是坦然对上。
半晌,杜仲终于显得有些憋不住了,鼻子一哼,便走了出去。
营帐内只剩下雪里和任齐治两人。
“杜仲,有些被我惯坏了。”雪里这话,倒是显得杜仲和自己关系十分亲密的样子。
任齐治没来由的心头梗了一下,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有一件事。
“你知道浮罗城城主?”雪里问道。
“没错。”任齐治点了点头,他不仅知道,可还交过手呢,虽然只是被单方面的吊打。
任齐治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我回来的时候,腹部所受的伤,便是浮罗城城主所伤。”
这话带着几分可信性,雪里接着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那么她如今在哪。”
是她,而非他,雪里已经查到,如今的浮罗城城主,竟是个小女孩,可是手段却着实高深莫测。
“南州,千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