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让比所有人出来的都晚,看着外头已经有些垂下来的阳光,程让却并未感觉到任何冬天的寒冷,这个时候才恍然意识到,此刻原来已经是春天。
又是一个春天,但是在这个跨越的季节,程让只觉得,自己好像背负了从未有过的沉重。
更是不论从前自己的母妃还在宫中的时候,尽管当时的程让面上很受宠,可是他的心中的压力却是非比寻常,直到最终,他有些庆幸自己选择了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不然此刻,自己可能已经成为一道刀下亡魂了。
但是现在,程让却还是有所考量。
李念和无忧今日对于自己的试探,究竟是他们的心中不安,还是真的是小茶指派他们所为,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程让一时之间没有想到。
带着心中这样的疑虑,程让回到了自己的八皇子府中。
在里面,已经有另一个人,此刻正在迫切的等着自己从宫中任何可能带回来的消息。
“恭喜你啊。”程让看着面前的人说道。
伏城跟在枢音身边,难得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本来因为他们对于任齐修的脱离,宁亲王府自然还是派了人来追杀的,可是任齐修倒下以后,宁亲王府的人被彻底清理,十六路月终于好像拜托了这所谓的阴影,也终于回归了江湖人的视线,这几年来,自从卷进了南州的朝堂之中,十六路月从未有过如此的喘息。
对于伏城来说,这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甚至于他的心中,此刻已经对于报仇的愿望不再是那么强烈,如果可以的话,伏城更希望的是,十六路月能够回归以前的宁静,从此不再过问任何江湖中的事情,但是显然,他们没有被放过的样子,就连枢音,此刻都和程让达成了共识,他们决定要一起去扳倒太子,让枢音登基。
今日查到了皇上突然病危的消息以后,枢音便是与伏城又急匆匆的赶到了八皇子府。
此刻程让对着枢音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恭喜。
看来真的如同枢音所想,那一天终究是快来了。
枢音听到程让的话,面上也是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等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在伏城以为的安稳日子里,枢音每一天,却始终不得安眠。
所有人都在庆幸终于不用寄人篱下,可是枢音的脑海中,却是不断地浮现出从前的十六路月的那些人,那些在任廷攸发动突袭的时候死去的人。
她忘不了,那些人是怎样的誓死捍卫十六路月,更是觉得如今的空闲不过是偷来的,枢音不能够忘记他们,只有任廷攸也死了,才算是真正的报了仇。
所以十六路月不能停下,必须不断地往前走,为他们报仇。
“若是皇上驾崩,我带着凤凰诏,便是能够得到八皇子的支持么。”枢音这样问道。
哪怕是有着凤凰诏在手,只怕也没有这么简单,毕竟凤凰诏的真伪,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若是这些人,都被任廷攸收买的话,那么真正的凤凰诏,不过是一卷废纸罢了。
枢音一定要能够将其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才是。
“不光是我。”程让对着枢音说道:
“玉玺,虎符,凤凰诏都是你的。”
看来刚刚李念的判断果然有误,程让和任辰霖,到底还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
“多谢八皇子。”枢音闻之一笑,伏城看着枢音这样的笑容,却有些不自觉的,以为枢音和自己想的有些远,或许回不去的,不光光是十六路月而已。
等到枢音和伏城与程让确定了到时候应该怎么做以后,裴折走上前半步。
“主子,对六皇子真的有信心么?”
听到刚刚程让说的玉玺,裴折的第一反应便是任辰霖。
若是他家主子是看不上皇位,那么任辰霖,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却是为他人做嫁妆,不知道任辰霖,是否会真的愿意。
“若是他想,太子也早就是他的了。”
若说任辰霖当真是个没用的草包的话,这些事情,又怎么可能处理的如此井井有条。
程让心中看的明白,在宫中,可不光光只有她自己的母妃是个聪明人,宜妃也同样如此,而任辰霖和宜妃向来不是没有能力,而是只不过向求个安稳,所以一直以来,才会显得如此低调,但是不管任辰霖最终会不会登基,在任廷攸这边,任辰霖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太子身边的人被带走,太子似乎已经有所察觉。”
这句话是裴折对着程让说的,表明关于小茶在任廷攸面前的伪装,此刻只怕也已经被撕开。
“一切,也到了该摊牌的时候了。”程让抬头看着月亮,他悠悠的说道。
是啊,这么久以来的斗争,终将因为皇上的病重,也彻底得出一个结论。
程让从来没有要参与其中的意思,他既然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那么谁做皇帝,对于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本以为,自己还可以接受任齐修登基,但是既然任辰霖冒出头来了,程让自然会选择助他。
太子嘛…从古至今,没有几个太子是真正因着这个名位登基的,程让并不在乎,皇上立了谁为太子。
听到程让这么说,裴折也保持了沉默,这些事情,因为浮罗城的加入而一直拖到了现在,程让心中此刻更关心的,应当是那个女子吧。
今日皇上的事情一闹,所有的朝臣们也收到了消息,此刻纷纷有些缩着脑袋,对于外头的风向并不明显的时候,他们都是选择聪明的暂时不做选择。
等到皇上驾崩,事态明朗的时候,他们再向谁表忠心也是不迟。
这就直接导致了,任辰霖要批改的奏折一下子少了大半。
今夜难得不用熬夜,任辰霖也终于能够出宫,回府好好休息一下。
可到底还是到了深夜,路上只有任辰霖乘坐的马车,此刻还是慢慢的朝前驶去。
可是一声破风,任辰霖便感觉到马车好像颠簸了一下,随即有些失去方向。
显然,车夫出了问题。
任辰霖甚至不用思考,便是看到了胸口中箭的车夫此刻赫然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马儿有些受惊,此刻不安的抬着蹄子。
任辰霖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他面上却还能保持淡定。
他的身边自然也有侍卫,不过显然来人更高一筹,任辰霖身边的侍卫,此刻有些措手不及。
“保护六皇子!”侍卫中有人高声喊着,下一刻,所有人再次围到了一起,本以为这算是他们的一次成功的反应,不过没有想到的是,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其中一个侍卫跳上了马,控制住了马车,同时放下了马车帘,这人显然是最为沉着冷静的一个,另外几人,围在马车旁,观察着周围任何有可能的一举一动,他们的目光小心翼翼,着实透露着满满的防备。
很快,就在他们以为没事了但仍旧不敢轻易掉以轻心的时候,便是有着黑衣刺客匆匆而来。
“太子殿下的速度还真快。”马车中传来一声轻笑,是任辰霖,这一刻的他并没有显得多么慌乱。
“六皇子还是束手就擒吧。”来人头目并没有否认任辰霖的说法,刺客手中的大刀在月色之下显得格外亮眼,他在与侍卫们对峙。
“这话说的,太子殿下骄矜自满也很快啊。”任辰霖看着任廷攸派出的人,与任廷攸一模一样的说话语气,不禁这般笑道
“是六皇子太高估自己了吧。”那人也笑了,这么对着任辰霖说道,看着面前不足为惧的几人,想要从他们的刀下杀一个任辰霖,还不是易如反掌的意思,他着实不知道,任辰霖是怎么来的这般自信。
“我说了,太子殿下高兴的太早了。”任辰霖一下子变得好像斥责他一样。
那人没有继续啰嗦,便是挥刀上前。
任辰霖的侍卫对上,两方人马在深夜的长街上拼杀。
任辰霖却是拔起了倒在自己面前的车夫胸口所中的箭,看这箭,上头竟还淬毒了,任廷攸还真是担心会放过自己。
马车外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不是侍卫传来的报喜的消息,而是那人。
此刻看着任辰霖的侍卫都被自己给屠杀殆尽,那人仰天长笑:
“六皇子还有什么好说的么。”
“你的人,可都死在这了。”
哪怕任辰霖此刻并没有抬起车帘看他们一眼,但是那人说话,还是透露着慢慢的自信,心中有恃无恐,对于任辰霖,也可谓是毫不客气。
“那又如何。”任辰霖还是这般淡定的样子,让那人不由得有些想不通,究竟是什么,给了任辰霖这样的自信。
“怎么,六皇子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眼下究竟是个什么局势么。”那人一步步朝着任辰霖逼近,为了显得震慑,他手中的刀此刻甚至还在地上拖行,发出清脆的响声。
任辰霖始终在马车内,没有任何的动作。
他不会武功的消息,所有人都知道,也明白,对于任辰霖而言,并不存在什么伪装不会一事,他此刻不会,便是真的不会。
既然如此,任辰霖还有什么好嚣张的。
他就不怕,自己真的今天死在这里么。
那人终于走到了马车前。
落到任辰霖耳朵里的声音显然逐渐毕竟,直到好像就在面前响起一般:
“六皇子,是要我这刀亲自请你下来么。”
话语中充满了兴奋,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将任辰霖处理了一般。
任辰霖还是没有回音。
那人终于急了,好像想要掀开任辰霖的马车帘,不过就在他抬手的那一瞬间,便是和刚刚车夫一样的死法,却是从背后,正中一箭。
身子直直的朝后倒去,可是手却还没忘记放下,那人就这样抬着手,死在了马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