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需要科尔森说明，康斯坦丁就能看出他的烦恼所在。

　　这次任务的行动逻辑与九头蛇叛乱之后科尔森小队经历的所有任务都不一样。那个时候他们自己发现或者遭遇威胁，为了身边的朋友去解决威胁，他们看得到目标，知道要为了谁去战斗。但这一次他们看不到目标，他们接受的任务来自皇帝和禁卫军，甚至还让现在神盾局中最重要的一员站在了他们共同构建的情谊的对立面。除非他们正在执行任务，否则每一位特工都无法知晓任何详情——发布命令、接受命令并且执行，没有任何疑问，没有任何开诚布公——这是过去神盾局的运作模式，是科尔森特工所摒弃的模式，他曾向自己的队员发誓要让神盾局成为真正的神盾局，而不是一个冰冷无情的特勤机构。

　　“你想成为义警，不想成为特工，是因为你不想承担责任。”房间里并没有适合康斯坦丁坐下的椅子，他也更喜欢站着，他更喜欢居高临下地看着烦恼的科尔森特工，在谈话中形成像他手上的卫戍之矛那般锋利的压迫感。“如果你想成为义警，那就去街头打击犯罪，然后将拯救地球的事交给更专业的人。因为专业人士知道怎么减少伤亡并且需要为此负责，义警不需要，义警可以抛弃所有规章制度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是为了坚持神盾局的正义。”科尔森特工毫不犹豫地反驳道，“尼克·弗瑞手中的神盾局太庞大、太臃肿，那个时候的神盾局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因此才会九头蛇寄生的空间。我们甚至都不知道那些事是神盾局的必要之恶，还是九头蛇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犯下的罪行。我不知道，我也分不清，但这种事不会再次发生了。我们必须去做正确的事，现在的神盾局没有秘密。”

　　“程序正义与结果正义，现代法律的古老问题，人性与秩序的平衡点。”

　　“我真高兴你能理解。”

　　“不是每个接受基因改造的人都是史蒂夫·罗杰斯。”

　　康斯坦丁说道，“”

　　“我警告你，别这么说我的偶像。”

　　科尔森特工耸耸肩，笑了起来。他知道康斯坦丁是在指史蒂夫·罗杰斯的文化水平，虽然史蒂夫·罗杰斯是他的偶像，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康斯坦丁说得没错，这算是美国队长粉丝圈里的一桩常常被拿出来调侃的笑谈，并且还有围绕这个要素展开的诸多同人作品。不过康斯坦丁根本不关心那些东西，也不知道那些东西的存在。

　　“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开玩笑，基因改造不是祛除了你所有人类感情吗？”

　　康斯坦丁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是的。每一位禁卫军都拥有极其丰富的知识，并且我们还在继续学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背诵整篇《威尼斯商人》，这就是他给予我们的能力，一个完美的、并且还在不断变得进步的人。所以，不是每一接受基因改造的人都是史蒂夫·罗杰斯，我们更加优秀。”

　　科尔森特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就像熔炉旁的冰雪。他悻悻地耸了耸肩，“好了，我知道你不是在开玩笑是了。现在说回来，我不知道梅特工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们打算做些什么，我更不知道任务清单上的特工会不会受到致命伤害或者致残伤害……”

　　“这是你的任务，科尔森特工。”康斯坦丁环顾四周。伊诺克已经离开这里，去更加隐秘的房间避难了。时至今日，科尔森特工或者说神盾局依旧没能摸清楚灯塔基地的复杂结构，所有已知的房间与路径全都出自那台冷战时期的电脑提供的资料，即便是通过电路系统也很难摸清灯塔基地的所有房间，因为许多房间采用的都是独立供电系统。

　　“我希望伊诺克已经安全避难。”禁卫军说道，“我同样也不希望你知道他现在的位置。”

　　科尔森特工低下头，他现在不打算把伊诺克向他展示的那些信息告诉禁卫军。

　　“他什么也没说。”

　　康斯坦丁低下头，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很好。”说完他便转身走向防爆门，伸手按下了密码。游猎骑兵和火星技术人员对这里的安保系统进行了重装，避免被神盾局特工和总控制室超控的可能。他毫不犹豫地戳穿了科尔森特工的谎言，“告诉伊诺克，待在那个地方不要离开，我会安排武装人员保护它撤离。”

　　“你要去做什么？”科尔森特工问道，“还有，对伊诺克多一些尊重。是‘他’，不是‘它’，他是个有智慧的生物。对于有智慧的生物，我们需要给予尊重……”

　　康斯坦丁没有回答。

　　他的路线并未完全重回第一机密团的掌控，但当他经过的时候那些神盾局外勤特工全都放下了武器，不仅是因为身高和装备，更是因为他在控制室中展现的纯粹暴力。然而康斯坦丁甚至懒得给那些暴动特工一个眼神。他来到一座升降门前，通过动力装甲内置的通话器说了些什么，紧接着控制面板被砸坏的那扇升降门就缓缓打开了。

　　数把激光武器和榴弹发射器对准了升降门，一位身着红色长袍的火星技术人员站在所有第一机密团士兵身后，脊背上的金属附肢张牙舞爪地挥舞，似乎随时准备用等离子切割器对入侵者发起进攻。康斯坦丁对他们的警惕非常满意，即便他按照规章制度发出通告，第一机密团仍然坚守着战时原则，绝不放下武器。

　　“长官！”

　　负责保卫仓库的第一机密团士兵见到康斯坦丁之后立刻敬礼。

　　如今这座存放危险物品的仓库已经变了一副模样，除了原先神盾局进行编号和排序的物品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货架上，部分禁卫军挑选的物品被单独列出来存放和看管。其中最显眼的东西是三块存放在防弹气密玻璃柜里的矩形巨石——第一块是泥黑色的，能够在特定振动频率下液化并将人传送至特定地点；第二块洁白如雪，中间有着三条用不知名颜料涂抹的红色条纹，会在特定时间液化并将人传送至特定时间；第三块灰色巨石表面有着一圈圈圆环。用途未知，就连伊诺克也无法完全解释清楚，但从形状上看与前两块巨石有着相同来源，有必要拿到研究部门里做一些测试。

　　那位火星技术人员来这里就是为了进行初步研究，他从灰色巨石上切下了一块矩形样本并将其封存起来送回拉托维尼亚，后续那份样本将会被分割成数块进行不同的检测，确定那块巨石诞生的环境、拥有的成分等等，从而找出它们来自宇宙的哪个位置。

　　此刻梅琳达·梅专注着夺取灯塔基地的控制权，完全不知道禁卫军真正在乎的并非灯塔基地，而是仓库里的这三块巨石。这三块巨石才是禁卫军进攻灯塔基地的真正原因，否则他们早就带着任务名单上的特工撤离，进行战前培训（不管他们是否愿意）并等到巨石融化后把他们一起塞进去就解决了。康斯坦丁认为伊诺克会喜欢这个方案，因为其中的波折最少，没有必要和实验体（指科尔森特工小队）透露太多信息，提供太多帮助。

　　但是康斯坦丁知道皇帝绝对不会让一个任务只达成一个目标。

　　每一次皇帝规划安排的时候，往往会将数个跨越多年的任务连在一起，通过一个任务去影响另一个任务。康斯坦丁知道如今科尔森特工的计划绝对与如今柯博伊带的克里人星堡有联系，同时又与黑尔将军以及她的女儿露比有关系。皇帝想要通过一次任务就将所有东西拿到手，这必然要求所有隶属于皇帝的部门和组织全力配合，甚至执行一些常人也无法理解的任务。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康斯坦丁也不止一次为皇帝干过“湿活”，设局清理那些在巴尔干统一战争中试图通过投降来保护自己财产、并在之后不断对抗皇帝政策的当地财阀或者军阀。曾经的铁托元帅手中的国度曾经存在大量类似的问题，皇帝不会让相同的问题困扰他，摄政也是如此。

　　康斯坦丁率领第一机密团和其他禁卫军也做过许多常人难理解的任务，但无一例外都能达成目标，任务中的逻辑往往需要查阅大量资料之后才能理清。比如某条途径苏伊士运河的货轮上出现了偷渡者，当地警方为了抓捕偷渡者将货轮强行扣留检查，导致某些食品原材料未能及时送达巴尔干半岛，使得某位特定人物不得不在上班路上更换早餐种类，并需要为此多走二十米的路程，然后很不凑巧地摔进因为施工挪开的下水道井口，而提示标志和围栏在前一天晚上则被某个突然奇想的醉汉搬回了家。

　　通过大数据计算的缜密计划，以及种种随机事件的组合，确保某些人会在合适的时候死去，事后也查找不出任何痕迹。在普通人看来这只是突发奇想的随机事件，是彻头彻尾的巧合，即便是有心追查也会将其归类为意外，因为主导人意外之死构建的计划只能够破产。

　　只不过这是建立在诸多谈判无果的前提下才会进行的行动，皇帝不会把禁卫修会的力量浪费在暗杀几个关键人物上，更常见的做法是派出刺客，用敌人的尸体进行威慑——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社会关系中心最惨烈的死亡才能起到最大的威慑。那是处决而不是暗杀，暗杀才需要偷偷摸摸，处决则要光明正大。所有人都知道是皇帝派人做的，但所有人都没有直接证据，这就足够了。巴尔干半岛那一小块地方不需要皇帝投入太多精力，皇帝只不过需要一个兵工厂和士兵来源而已，巴尔干半岛是实现理想的工具而非最终目标。

　　或许摄政在这件事上与皇帝有过矛盾，但据康斯坦丁所知，这种矛盾在皇帝与摄政酒后长谈中便能解决，无法影响任何事情。那在场酒后会谈之后，诸多原本投降的国度本应拥有的独立自治权全都作废。皇帝不允许那些人口稀少、在搞事情上显得骁勇善战、在抵抗外敌时唯唯诺诺的家伙脱离自己的掌控。

　　巴尔干半岛国家在德意志第三帝国入侵的时候表现出的热情都是黑历史，皇帝很在意这股隐藏的极端思想并打算将其化为己用。并且在皇帝发起战争以前，大多数巴尔干半岛国家全都陷入了政府腐败和官僚主义的低效运行。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改变现状，那么只有皇帝和摄政了，因为他们不会在乎改革要死多少官员。更何况，人类种族还面临着如此之多的威胁，为了节省监狱空间和行政成本，一些本就该被扔进监狱的贪污官员直接被扔进焚化炉里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真的只是为了节省监狱空间和行政成本，这是皇帝亲口向康斯坦丁承认的，或许有人会因此指责皇帝残暴，但康斯坦丁却不认为保持所谓文明社会的虚伪表象有什么意义，尤其是对能够制定规则的人来说，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描述的民主社会实在是太过低效了，甚至还不如僭主社会来得好。

　　“开始护送任务。”康斯坦丁说道，“带上所有清单上的物品，二十分钟后登机。和风一号留在这里，神盾局特工需要使用那架飞行器。另外，加快和风一号的真空气密性实验，要确保和风一号在微行星带后仍然拥有气密性。”

　　伊诺克精确告知了第二块巨石——即有着三条红色条纹的矩形巨石——的液化时间，时间精确到微秒。康斯坦丁使用的是原子钟进行校准，确保自己主导的任务不会因为错过机会，与此同时伊诺克还告诉康斯坦丁，必须对和风一号进行虚空航行改造以确保那架飞行器拥有虚空航行的能力，因为和风一号将会在七十年后仍被神盾局特工使用，而和风一号的性能将会决定任务的成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