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穆心禅便又被寨子里嘈杂的声音吵醒。
鸡鸣之声此起彼伏,慢慢就参杂进来更多的声音,让穆心禅刚刚涌上来睡意又如同潮水般退去。
昨晚也许是太过耗心耗力,小石和云宝躺下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云宝保持着警惕的睡姿,而小石则睡的如死猪一般。
穆心禅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直还在琢磨莫天野为何要寻找自己的事情。
关于自己的兵字灵印,最大的嫌疑就来自从径山阁盗走神秘断刃,又被自己打伤的魔族。
难道是出于报复,所以现在要找寻自己,可是为什么却没有说找到后怎么办!而这个不愿意为神皇卖命的家主,却为何在找寻自己的这件事上这么用心?
既然不愿意为神皇卖命,家族又一直谨守自己的原则,还有墨之反的戒指相助,他应该不与神皇发生任何联系才对!
就像辛怀仁,他就是想要带着心上人逃离,要躲起来!
可一个坚持与人为善近千年的魔族家族却要选择性的执行神皇的这条命令!这一点让穆心禅实在想不通。
天色大亮,穆心禅睡意全无,索性就走到外面。
清晨,湛蓝的天空纤尘不染,山谷中雾气蒙蒙,远山朦胧,如同被轻纱遮挡。寨子中袅袅炊烟,莫家的人在为新的一天做着准备,有人在打磨农具,有人在调紧弓弦,一支支检查着羽箭,也有人吆喝着马车,正走向山坡上的田地,也有一个个青年,劲装疾服,佩刀挂剑,看样子就是那些商队的护卫。
穆心禅站在门口,看着寨子中人来人往,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就是一个有些实力的家族村落。
昨天晚上的事情闹的很大,除了在外没有赶回来的族人,几乎所有人都见过了穆心禅三人。
当穆心禅站在门口看着忙碌的众人的时候,他们也会在经过的时候,向穆心禅点头示意。
他们已经知道,昨晚的三个人和自己村落的渊源,但是因为闹出来的动静太大,自然对他们有些敬而远之的意思。
给欧阳朴的信已经被小石用信隼送出,相信用不了几天欧阳朴就会得到消息。
只是不知道,当他知道望月岭中居然有这样一个和自己有些渊源的魔族村落的时候,他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处理!毕竟这是一个村子的魔族,说起来绝对不是小事。
“老师,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马上就走,趁着天气凉爽,好赶路!”
莫家的人招待的相当的周到,穆心禅带着云宝返回房间叫醒小石的时候,莫家的人已经将早餐准备完毕。而昨天晚上见过的莫天野,莫天石兄弟以及其他四个人也都已经站在客厅里等待,令人意外的是,莫静仁竟然也在列,身上看不出来什么,只是左臂用一条带子吊在胸前。
双方见面难免客套一番。这样的客套却让穆心禅感觉异样,这些跟自己客客气气的人竟然都是些自己以往任务的主要对象,魔族;另外,他们虽然对自己三人吐露了实情,却也有所隐瞒。
莫天野兄弟带着几个人亲自将穆心禅三个人送出了莫家寨。走出寨子的时候,很多人都跟随在了后面。
这三个人中间的那个孩子就是八百年来,家主一直念叨的恩公之后。而按照族中故老相传,没有这位恩公,族中的先祖根本无法躲过修者的追杀,莫家寨是否能够存在,自己能否存在,也都在两说之间。
他们早已明白魔族对于神灵大陆的其他种族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而那位恩公能够在当时的大趋势下,毅然帮助家族,不知道背了多么大的风险。他不仅是给了可以压制魔炁,让族人过上平静日子的戒指,更是教会了族人识字,耕种。可能对于他们来说,这样默默的送上一程,也算是表达了自己的一份心意。
寨子的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上装了很多个大大小小的袋子,码放的整整齐齐。马车很熟悉,就是莫静仁的那辆,而最让三个人尴尬的,莫静仁现在就站在车辕旁边,等着三个人上车。
“这车上本是多年积累下来,等着恩公回来的时候,打算略表我们心意的,如今恩公不在,就送给恩公的后人,不然我们心中也是不安!”莫天野看着小石,指了指车上的那些码放整齐的袋子,然后继续说道,”静仁说,昨日之事都是因他而起,所以主动请缨,要送诸位离开!我想,就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让他代我等送上一程!请莫要推脱!“说都这里的时候,莫静仁也不说话,向着三人点头致意。
说实话,从头到尾,三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尤其是见到满车的袋子,和受伤的静仁的时候,心中很是复杂。
算了,还是留给欧阳老头儿去头疼吧,穆心禅带着小石和云宝,向莫天野等人拱手作别,便坐上马车离去,直到走出很远,莫家的人仍站在那里。
穆心禅心里知道,他们送的是心中的那个墨之反,那个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的墨之反,那个给了他们希望,让他们心中充满了希望,并再次希望的墨之反。然而一切都已经不可能,告别了这个支撑了他们八百年的信念,随着新一代族人的崛起,他们还会继续现在的路吗?尤其是现在神皇的召唤!
郎谭来到的时候,白弼士正在妖冢前的枕石湖边,和他一起的还有他的三个女儿,以及妖族中的年轻一代中的十几个人,其中甚至有自己的弟弟郎坤。
众人闭目凝神,盘坐于地。
“修为精进,宜善摄心,不为外境所摇,心中亦不起念!若起精进之心,则妄念亦生,心猿意马,其心难制,其性则迷,妄想执迷,元灵不生!然若能心不妄,则精进亦无涯!……”
白弼士正在给这些人讲授心性修行之道,这也正是郎谭来找白弼士的目的之一,另一个就是替妖主苍源传话,让白弼士负责起族中的心性修行之事。
他见白弼士正讲在精彩的地方,也就静静的坐到后面,随着众人一起听讲。
郎谭回到族中已经有一段时间,自从萧端己确认他无事之后,他也曾出来行走,无论是白氏三姐妹的居所,还是平日经常见到白见初的地方,他都没有看到白见初的踪影。他曾想过,她可能带了两个妹妹回妖冢看父亲,也曾故意等在妖冢回枯月崖的路上,但均未能如愿!不想原来三姐妹已经回到妖冢居住。此时,白见初正和两个妹妹一起,坐在人群中,听着白弼士的讲授,而紧接着坐在三人身边的人中,就有自己的弟弟郎坤。
白弼士这段时间也一直没有闲着,自从他找过苍源,说起族人心性修行的重要之后,他最终还是抽空去看了看三个女儿。白见初隐隐有成丹之势,而眷初和念初也都到了神水聚灵池的关键时刻。
白弼士仔细的考校了三个女儿的修为之后,便毅然决然的把三个女儿带回了妖冢,暂停了她们修为上的提升,专一进行心性的修行。
三个女儿的修为进境太快,在考校他们的时候,白弼士就感受到了三个女儿心中的浮躁。
过多的依赖山腹灵池,和过快的力量增长,让她们心中没有丝毫的平静。
见初要好上许多,结出丹头之前,见初都是按部就班的按照自己的指导,跟随自己在妖冢修行,有一个良好的基础,也有对心性的正确认知。
当她发现自己心性出现问题的时候,还能够进行相应的调整。而眷初和念初却没有见初那样扎实的根基,对自己心性上的躁动完全听之任之。而这正是白弼士所担心的,随着她们修为的提升,他担心会为她们今后的提升留下隐患。
白氏三姐妹被带回来的同时,三姐妹经过父亲的同意,把平时一起修行,在心性修行上一样有疑问的同伴一起带了回来。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郎谭的弟弟,他是见白眷初被白弼士带回妖冢,自己偷偷跟过来的。白弼士答应了女儿的提议之后,也曾提出让她联系其他一些人,看是否还会有人愿意来妖冢,但却再没有人愿意前来。
在这个时候,白弼士所持的悲观论调是不得人心的,他也只能作罢。
直到午时,白弼士才结束了自己的讲授,众人散去,午后便可自行安排修行。
白弼士早在讲习中间便看到了悄悄坐到后面的郎谭。他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非常的好,是以结束讲授之后,他照例给有些人解惑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那里,微笑的看着郎谭。
白见初也见到了郎谭,但她跟郎谭算不上熟悉,只是点头致意之后,便带着两个妹妹回去妖冢的住处了。
”见过白长老!“郎谭上前给白弼士见礼。
”你怎么来了,修行上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前些时日我侥幸成丹,妖主说我心性尚须修行,建议我来找您!另外,妖主大人有意让您负责族中的心性修行之事。他说最近族中很多人修为增长过快,难免出现心性于力量的增长不相符的情形,是以他希望您能出手相助,为族人解除后顾之忧!“
”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没有成丹,竟然如此之快!“白弼士略一沉吟,说道,”的确有些太快了些,这样吧,你若是有时间,我建议你每日都到这里,每日清晨我都会在此为众人答疑解惑。”
“谢过白长老!“郎谭也不便耽误白弼士的时间,又想着还要找寻自己信任之人,完成妖主的重托,也就向白弼士告辞。
白弼士看着远去的郎谭,心中疑虑更深。上次见到郎谭的时候,他便因心性问题,曾经脸上出现极为诡异的微笑,并昏迷在飞云台。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那个微笑让自己感觉到彻骨的寒意,然而事后自己找到他的时候,他却如同换了一个人。
从那次到现在才不长的时间,虽然当时他已隐隐有成丹之势,然而还是太快了一些,简直有些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