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山阁每天都能收到魔界封印戍军传递回来的军情,而跟随褚成和凝碧的族中护卫隔不了几天也会送些消息回来,只要是防着两个孩子不说实话,把自己的处境轻描淡写!除了报平安之外,和前方传递回来的军情相差不是太多!虽然他们传递的消息间隔较长,但从每日传递的军情中,大抵也能知道前方的情形,从最初的一日三惊,到现在也就慢慢习以为常。
是以,当负责文书往来的书办将一架刻有慕容家族徽的信隼送到慕容涉归手中的时候,他并没有太过在意!
虽然这几日的军情紧急,但其他各处却都是好的消息!
青丘山一役,神皇头颅被重新封印,太素先生功不可没!这是人人都看到的!乐水先生四处奔波,将消息传递各处,力邀各方出兵魔界封印!再有先前乐水先生带去的玄甲军精锐,以及后续派驻到青丘山的军队,白石城的功绩是无论如何抹杀不掉的!虽然动作稍微晚了一些,但除了灵族和蛮族,还有一个梓山,白石城仍旧算得上是人族翘楚,尤其是太素先生和乐水先生的功绩,说白石城居功第一也不为过!
原本自己派出去的信使多被各方搪塞回来,如今,各方的态度也出现了松动,渐渐的有信使来白石城联络,虽没有将出兵的事情摆到了明面上,却是都在打听白石城出兵的确切时间!有的人甚至赖在白石城,四处衙门里去钻营打听!
青丘山神皇受挫,一怒之下,孤注一掷,兵峰直指魔界封印!一时间各处压力顿减!看得出来,他已经不想再靠魔族牵制各处,而是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一举拿下了魔界封印!而各处得以喘息的同时,也想趁机捞取自己的利益,只是他们还掌握不好出兵的时候!像这种事情,自然不能让他们抢了白石城的风头,自然不会向他们透露具体的时间,只需要他们时刻准备,惦念着有这么一回事就是了!当然,别人如果想要现在就抢着将自己可怜的兵力送到魔界封印,帮助望溪,自己也不会阻止他们!
骆适之将军借机基本廓清了鄢陵,就算有些魔族仍旧四处为恶,也不过是疥癣之疾,已然可以抽调绝大部分的兵力,稍作修整,便成出兵魔界封印,给望溪支持!
程不识虽然做事不甚地道,即使他日不做回归白石城之想,但至少和白石城也会有些香火情分,不至于反目!他的族人,军中将士的家人都在白石城,好好运作的话,说不定能让双方结成兄弟之邦,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照此算来的话,大概也是这十几天的工夫,不能拖的太久,否则望溪那里的压力就会太大!如今可是几乎整个神灵大陆隐匿的魔族都是倾巢出动,更何况还有一个神皇让人头疼!
这几日的军报中尽是这样的消息,希望这信隼能让自己不至于太过担心。
慕容涉归拆出了信笺,刚刚展开,先是一惊!因为看到的并不是平日看惯的那几个人中的某一个的字体,而是十分隽秀的女孩儿笔迹!
继而他心中又是一喜,凝碧这个小丫头上次回来就模样大变,前线那种地方又怎么该是她待的地方!自己心疼的想要将他留下来,只不过流露出一点怜惜之意,便立时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拒绝之情!当时心中竟然不由得一阵羞愧,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眼眶中打转,差点就要在孙女面前丢丑!
这个小丫头也是心狠,走的时候竟然连声招呼都没有打,就那么径直走了,害的自己偷偷的站在径山阁的顶层,眺望了许久!
如今,她还知道写封信给自己,真是难得啊!
慕容涉归老怀甚慰,连忙将信笺展开,想要看看慕容凝碧到底写了些什么,心中企盼着她能略表一些对自己这个爷爷的眷恋之意!
然而信笺刚刚展开,他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行文格式,而是直截了当的消息,如同一柄大锤,径直重重的砸到他的心上,仿佛一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似乎没了管束一般,倏忽都撞到了头上!他只觉得额头上青筋直跳,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溅出来,染的胸前斑斑点点,煞是刺眼。
信笺从指尖滑落下来,如一只白色的小船在空中荡来荡去,落到了他的脚下,慕容涉归双手紧紧撑在椅子上,才没让自己瘫软下去。
按照心中所说,事情发生着两日前,然而这其间军报从未中断,却为何对此事只字未提!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慕容涉归无论如何不敢相信,却又不由得不信!信隼是自家的信隼,信的确是孙女写来,她说什么也不敢在这样的事情上哄骗自己,还有褚成的伤势,应该也是千真万确!其他人断然造不许这许多的假象来,理由也不是很让人信服!
他急切的想找一个理由,为这件事寻一个破绽出来!比如说是有人拿了自家的信隼,又模仿了凝碧的笔迹,目的就是为了报复自己,比如说那害死了自己两个儿子的,自己视若己出,如今却想将他碎尸万段的慕容凝碧!又或者是自己这段时日得罪的人,纯粹就是想恶心自己,让自己心烦意乱!又或者慕容家那些前些时日急于离开,最近又想要回来,被宛初拒绝的人!又或者族中那些对自己不满,觊觎族长之位的人!
可这样做又能怎么样,在现在的形势下,更是难以动摇自己,且就算这些都有可能,他们这样做又能怎么着,消息往来之下,这样编织的谎言很快就会不攻自破,不会有太明显的作用!
不对!
慕容涉归突然想到这两天来,那些向自己回事的人,脸上出现的怪异表情!
他们知道了,这些人背后的家族也都有各种的途径,可以获得魔界封印处的消息!看来他们早就知道了望溪身陨的事情!
想到这里,慕容涉归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悲苦,老泪止不住的留下来!
当初选择褚望溪入赘实属于无奈之举,因为当时白石城中,能够有些地位,自己能够扶植起来,而家世合适的,褚望溪绝对是上上之选!虽然并不喜欢这个女婿,女儿和他过的也不甚和美,但毕竟他能够帮助慕容家,代替族中那些只会斗鸡走狗之辈在军中占据重要位置,并为褚成铺好道路,有朝一日,让慕容家在白石城不至于没落下去!
就算他一再的拒绝自己安插族中人到军中,自己也只是生气他不听话,对于族人的那些要求,自己也是怨言颇多,不过是了族中考虑,才会一再逼迫褚望溪!但真正生气的还是他违逆自己的命令,私自带兵出征!
不过这些随着神皇之祸的降临,自己立场也就慢慢的变化,褚望溪就更成了慕容家在军中的架海金梁,在灵族中,蛮族中都享有声誉,是以后慕容家的绝大助力,也是褚成掌控慕容家的最大的助力!可如今,他却就这样撒手而去,自己又该如何安置后面的事情!难道慕容家真的要落入那些败家子的手中吗!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慕容涉归的情绪拉了回来,他连忙擦干了眼泪,强打着精神,将地上的信笺捡起,塞进了怀里!低头看到胸前的血迹,连忙将外袍脱去,扔到了一边。
骆适之也不敲门,推门而入,后面季岂无被夷诡诸和一个家人搀扶着跟了进来,再后面是华仲,班愚直和叶射成三位长老。
“大司马,烦请你立刻让人给我划拨粮草军资器械,我要立时出征!”骆适之也不多说,说完便站到了一边,一副气呼呼的样子,也不搭理后面的几个人!他立于一扇窗前,似觉得气闷似的,一把将窗户推开,便目视远方,口中把牙齿紧紧咬着,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几个人跟在风风火火的骆适之身后进来,却也都是不说话,季岂无被人搀扶着坐下,让搀扶自己的家人离开后,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班愚直耸了耸鼻子,便也不说话,华仲依旧冷漠,叶射成倒似有些不耐烦,也学骆适之的样子,站到了窗前,向外有一眼没一眼的望着。
“大司马!褚将军的事情我们知道了,但一直也没商量出来个结果!过了这几日,怕是你也已经知道!”夷诡诸见众人都不说话,便打破了沉默说道,“就算你不知道,也不能再瞒着你!骆将军也是担心被神皇趁了势,这才……”
“婆婆妈妈的作甚!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忌讳的!如今这个时候,哪个不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过日子,有一天没一天的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你们也恁的小看了大司马!要我说,你们就早该告诉我才对,拖了这几日,魔界封印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情!
还有,哪天要是我死了,你们不用这么瞻前顾后的,早早的选个人顶上才是正事!“
自出征以来,骆适之早就见惯了生死,是以在他看来,战死沙场正是死的恰如其分,完全用不着这么惺惺作态,“各处城关我已经留够了人手,大司马无须担心!不管军资粮草能否齐备,我明日便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