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无奈的被风卷着,在空中忽上忽下,总要花上半天的工夫才能落到了地上,然而依旧不能安然的在一个地方待上一会儿,便被刀子一样的风从地上熟练的切割下来,转眼间便被揉搓的细沙似的,随着早先已经硬结沙化的雪在地面上画着山水写意似的,到处游走!
若是有心的话,也许此时盯紧了一处,说不得真的能够看出非同凡响的意境来!
然而此时在场的所有妖族,却大都没有这样的心境,一个个只是紧张的盯住了风雪中的那一抹靓丽的蓝色,打算看看她接下来会如何应对!
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不管是被族中冷落,最初因祸得福就汇聚到妖冢的那些,还是后来被白弻士经过不懈努力救助回来的那些,他们一概都没有作为修者,该在这场祸乱中承担起相应责任的自觉!
前者觉得此事中,自己既没有得到一点的好处,也就相应的没有哪怕一点点的责任,哪怕白弻士的恩情,也不能让他们毫无原则的出力!作为修者也是自己逆天修行所得,不受老天眷顾,也不受任何人的恩惠,那这个时候又为何要因为修者这个身份,就被硬扛上道德的枷锁,而被推到了前面与魔族拼命!更何况拼命的时候,仍要被人将自己认作是苍源、郎谭等人之流,非但拼命的时候得不到认可,死了也理所当然的被认作是活该!
而后者,觉得自己早就在生死中走了一遭,能够活下来,无异于天劫下余生!自己花费了大气力,甚至倾家荡产,最后还上了这样一个大当,如今逃得了性命,也算是老天补偿自己!自己又不曾因为遭难而坏了心弦,此时不走,难道在这里被一群低贱的蝼蚁驱使不成!况且妖族沦落成现在的样子,早已经到了树倒猢狲散的时候,早先还能依附在这里,还能获些好处的话,今后就要成了高个子,等着灾祸砸下来的时候就要第一个扛上去!
尤其是如今白见初被郎德实,苍垠一干人共推为妖主,更是让他们心中更加对妖族没了眷恋之意!这也许是妖族立族以来最是弱到了极点的妖主!非但如此,她竟然不顾妖族的利益,配合着那些蝼蚁,驱使着本就零落的族人送死。
单从这场祸乱来说,他爹白弻士的确对妖族有恩,但若纵观过往,白弻士也不过是在弥补他往日对于族中事务的缺失而已,况且这恩情根本到不了让人以死相报的地步!
她意图通过全力配合那些蝼蚁对抗魔族的策略,换那些蝼蚁事后对妖族的一丝怜悯之意,简直是痴心幼稚到了极点!
此时该是趁着魔族汇聚到魔界封印,各处相对平静,而各方又将注意力都集中在魔界封印的时候,赶紧收拢了族人远远的躲开了最终可能面临的诘难才对!当然,对于某些妖族中别有用心的人来说,却是趁早甩脱了妖族这个大包袱的最好机会!
厚厚的积雪依旧无法掩住白草坡上几乎人高的白草,几乎和雪一般颜色的枯草在寒风中死命的晃动着身子,似乎想要从埋住身子的厚厚的积雪中挣脱了身子一般,柔韧的白色草叶在强劲的寒风中时起时伏,猛烈抖动的时候就如同鞭子一样,在雪面上划出一道道的痕迹,然而终究无法摆脱积雪和大地的束缚,只能在雪面上翻起一阵阵的草浪,在众妖族的脚下翻涌。
草叶边缘的锯齿一遍一遍的在白见初水蓝色的裙裾上反复拉锯,将之撕扯成一条条的褴褛,蓝色的丝线上裹着晶莹的冰晶,在风中摇摆,碰撞中发出悦耳的声响,丝丝的寒气缭绕在其间,愈发显得白见初如凌波的仙子!
在她的对面,一个鹰钩鼻子,相貌阴鸷的老者傲然而立,一头血色的银色发丝任凭朔风凛冽,仍旧自然柔顺,自然垂落下来,衣衫一样是动也不动!他两只枯黄色的眸子充满了蔑视,挑衅的望着白见初。
此人正是当日在青丘山,被白弻士自解所救的薛乾知!在他的身后,隐隐的站了为数不少的妖族,虽然这些人中的大部分仍旧刻意的保持了距离,但至少已经说明了他们的态度。他们都在等着今天的事情决出了一个结果,最好是一个可心的结果。
“见初姑娘,为何一定要如此相逼!就算在昔日的青丘山,不见容于族人,也大可以离开,何苦现在就要冠以叛族之名,定要辣手相残才肯罢休?难道妖族零落至斯,受外人欺侮也就罢了,自己还要同室操戈,拼个你死我活,才肯罢手吗?”
白见初并不搭话,只是冷冷的看着薛乾知和他身后那些与他若即若离的族人,心中说不出的难过!
“薛乾知,你个老贼,你要脸不要!”白念初心中本就诸多不满,此时算是彻底的被薛乾知这些人点燃了心头的怒火,指着薛乾知就骂了起来,“我父亲救你回来就是要让你临阵脱逃的吗!你身为族中前辈,本该身为表率,可如今,你自己不上战阵已属无耻,如今竟然煽动他人,意图陷妖族于不仁不义,到底是何居心!”
“哼!黄口小儿,你是仗了谁的势,竟敢这样对我说话!”薛乾知当众被一个后辈斥责,脸上自然挂不住,也不见他有何动作,身形却是化作一道白光,直奔白念初而去!
白见初陡然警觉,然而却无论如何来不及相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薛乾知猛然间出现在妹妹的身边,挑衅的看向自己,伸手抓了出去,几点寒芒霎时间将白念初周身要害笼罩。
正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一股至强的风流骤然挡在了二人中间,风势逆卷,如惊涛骇浪,向着薛乾知拍了下去,其间一道灰色的人影欺身而上。
若是放在了以前,薛乾知根本不会将郎德实这样的人放在了眼中,然而最近这段时日,他一来一时无法适应体内残存的魔核对于修为的影响,二来这些时日也早已经摸清了现如今族中的底细,是以对于郎德实这个曾经的墙头草颇为的忌惮和妒忌!
此时见他出手,立时便亲身体会到了郎德实的强悍,心中惊讶之余,连忙收手后撤,退到了众人之中。
族人现在对于薛乾知等人的依附还有被他们蛊惑的成分,郎德实念及此,也不想做的太过,立时也是收手,回到了白念初的身边,小心的安慰着她!
“薛老贼,你如今好大的本事!若是我父亲还在,你敢向我动手吗?”提及白弻士,想到父亲为了这些族人耗尽了心血,搭上了性命,如今却是这样一个结果,白念初不由得心中委屈到了极点,呜呜的哭了起来。想到姐姐偏偏要接任这个妖主,少不得今后仍旧要被架到了火上烤,心中更加的替她不值!只觉得自己一家人在族中,在祸乱中,未曾有任何愧对他人之处,为何到现在父亲身死,姐姐又要步他后尘,就连一个姐夫,如今都要是一副生死不知的模样!
白念初性子刻薄,又刚强的很,妖族之中但凡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从不在人前示弱!如今突然听她哭的难过,念及自身的命运,一时间纷纷被她勾动了心肠,即使被刻意的压制,哭泣之声仍旧不时的传出来。
“若是你父亲在,也轮不到你来说话!”薛乾知重重的哼了一声,见没有危险,便又分开了众人,走到了前面,“你们也不要跟我讲那些大而无当的道理!什么修者的责任,我是妖族的修者,就算有责任,也合该是为了我妖族着想,那些蝼蚁的死活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人群中立时爆发出低沉的迎合之声。
薛乾知得意的笑笑,愈发的起劲儿,说道:“我妖族不过最近这些年月才不和这些蝼蚁有所争执,可数万年来结下的仇怨何曾真的化解过,他们背地里如何骂我们,相信在场的诸位没有一个不知道吧!“
他见一众和自己心思一样,急于离开这里的族人纷纷点头,心中生出了许多鄙夷之意!当然不是因为他们和自己一样的心思,而是在于他们的不自量力!说实话,现而今的妖族虽然今非昔比,但他们留在了这里,终究还能有些照应,若是单独离开,才真的身如浮萍,到时候只会任人欺凌!
“多少年来,我们和他们争端不断,相互攻杀,这些蝼蚁死在我们手中也不在少数,何曾就杀绝了他们!
如今死在魔族的手里和死在我们手里有什么区别,正好是看他们耗损根基的时候!况且这些蝼蚁自己尚且不出全力,我们何苦要越俎代庖,替人捏汗!
容他们一个个龟缩在后面,观风望信,绞尽脑汁的算计,就不许我们替我们自己着想,好歹为我妖族保存些苗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