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昏黄的灯光,让茅屋里显得有些昏暗,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昏黄一片,明暗交织在一起,显得越发的沉重。
白弻士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坐在灯前,低着头一言不发,静静的听着几个人同样低沉的言语,心中堵塞的厉害。
灯花啪的一声爆开,只是片刻的明亮,便又重新暗淡下去。乍然亮起的灯光照亮了苍仲容脸上的伤疤,俊美的面孔就被红亮的蜈蚣样的伤疤分成了两半。
白眷初过来,轻轻的剪掉了灯花,将灯挑亮,几个人都颇为不适应的皱了皱眉头。
离炎剑已经被白弻士收了起来,经过离炎的同意后,他在离炎剑上打上了灵识烙印,收纳到了苦海之中!他不想任何人再趁着自己疲惫沉睡的时候,就偷走了离炎剑,虽然他们的目的和栾焉识一样,虽然白弻士也希望能够救助更多的族人,但他不希望再有人做这样的尝试!和那些被救回来的族人比起来,剩下的这些族中好手已经是妖族最后的希望,最为可信的倚仗!
妖族要走的路还很长,长得让白弻士每每想起便是一阵心悸!作为这次祸乱的始作俑者,不管用了的多长时间,妖族又能在祸乱平息中做出多大的功绩,最终不过是让各方在最终裁决的时候,对妖族些微有些宽宥而已,但却最终无法改变妖族的命运!
灵池始终是个祸根,就算大战结束,在知道了灵池的巨大功效之后,应该很多人都会力主将灵池保留下来,先不管会不会允许修者使用,灵池都会作为一项珍贵的资源保存下来,分配的事情只会是各方实力的再一次展示!如果刑天的头颅继续被封印在这里,那么这里会成为下一个魔界封印,轮流或者共同被各方势力驻守,防备这头颅再闹出什么事情,防备有人打上了头颅的主意!
不管是何种结果,妖族都不会被允许在青丘山继续存在下去!
然而天下名山大川,但凡好些的地方,大都已经是有主之地,妖族想要重新找到一块像样的地方作为安身立命之地,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往日妖族结下的仇怨有一些仍旧延续了下来,到时候一些打着各种理由上门寻仇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欧阳朴能做的不过是在最后裁决的时候,帮助妖族说上些话!他离开白石城的事情已经成了公开的事情,他也就是仅能以私人的身份来为妖族说些话,这已经够难为他了,不知道要他拼掉多少的脸面,又要结下多少的仇怨!此时他已经处处铺垫,时不时透露出为妖族开脱的意思,能做到这样,就已经承他的情了!但之后的事情还是要靠妖族自己来做,而妖族剩下的人中,也唯有这些人才是最为可靠的倚仗!一个栾焉识已经够了,再不能失去任何一个人,他们应该带着妖族一路走下去,直到妖族能够安定下来,再次崛起!
至于那些被救回来的族人,更多却是希望他们能够活的明白,活的有尊严,不再犯下更多的杀业,不至于浑浑噩噩的作恶,然后浑浑噩噩的死掉!超过这些的,则都属于奢望!也许这些奢望能够成为现实,也许终究是奢望!
想到这里,白弻士看了看一直被郎坤搀扶的郎德实,他的情形已经较以往好了许多,大概也是因为他被救醒的及时,手上并没有沾染多少族人的鲜血的缘故!
雪静静的打在窗上,打湿了窗纸,窗棱上已经有了积雪的痕迹,沙沙的落雪声中,苍仲容终于再也按耐不住,虽然白弻士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栾焉识的举动给了人希望,也正因为如此,让事情没了复制的可能!
一想到自己的亲人,朋友,苍仲容感觉像被架在火上烤,如果真的能够死掉也就罢了,偏偏被烤的痛苦难当,心里却是清明的厉害!
“白长老,我求您,就把离炎剑借给我!”苍仲容苦苦求道,白弻士的态度已经表明了拒绝,苍仲容也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但他仍旧想要试上一试,妖族没有自己未必就走不下去,但是不能没有白长老!与其让他损耗自己的修为,倒不如让自己这些人像栾焉识那样来个干脆的了断。
今日的战场上,他看到了郎谭,看到了父亲苍立禾,看到了两个弟弟季佐和叔弼!说实话,栾焉识死的时候,他并没有太多的感觉,甚至觉得自己会成为他之后的一个!他希望那消除了族人血契的火焰最终烧到自己的亲人,朋友的身上!然而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那火焰终究没能烧到他们的身上。
“是啊,白长老!我已经是个废人,活下去只会拖累了族人!虽然我修为低微,但多少可以换回几个族人,总比这样要强出了太多!”黄玄内扔掉拐杖,拜倒在地上,恳求白弻士!虽然妖族之中,黄家剩下人相对较多,他自己亲人的尸体也已经在迷泉那里尽数找到,但妖族的悲剧依旧在延续!
那些魔化的族人造下的杀孽越多,活下来的族人的处境也就会越发的艰难,直到有朝一日,就彻底的让他们把族人的道路堵死!自己这样的人本就已经成为了累赘,族中的重视也根本谈不上,修为的增长也成了无源之水,就算现在苟延残喘,也不过是虚耗时日罢了!与其这样,到不如索性来个痛快的,换几个族人回来,且不管他们醒来后会如何面对事实,总比他们浑浑噩噩的充当神皇的爪牙强得多,也减少一些妖族身上的罪业!
“白长老,还有我!“郎坤拜倒在黄玄内的身边,咬牙切齿的说道!如今他的心里已经恨死了哥哥郎谭,如果不是他从一开始就瞒着许多的事情不说,何至于妖族就落到了今天的境地!就连自己,如今走到那里,都能感到背后目光的不善!
一同来的,抱着同样心思的几个人也是拜倒在地上,等着白弻士说话。
白见初,白眷初姊妹两个也一并跪了下来,唯有白念初撇了撇嘴巴,看看一边的穆心禅,轻轻哼了一声,便转身走了出去!
“都回去吧!这事休要再提!“白弻士抬起头来,疲惫的神情中唯有那双眼睛依然透着精光,”你们都不是想不清事理的人,如今栾焉识已经没了,你们在这样一味要学他,难道就真的忍心抛下现在这些族人吗?
今后,妖族还要靠你们!这次祸乱,你们能从中逃脱出来,也算是我妖族的万幸!你们能有这样的心思,说明你们心中始终以妖族为念,断不能让族群出现青黄不接的局面,不能让族群的希望断绝!
眼前我们已经见到了太多,相比这些,也许日后妖族会面临更多的艰难,切不可因为一时的激愤,就做出不智的举动!以后还有诸多的事情要让你们处理,还有诸多的族人要靠你们,多想想今后的事情!至于眼前,也许瞿昙大师说的对,我们不能总是想着妖族怎么样,还要想想整个神灵大陆到底在经受什么样的磨难!“
“我…..”郎德实想要说话!白弻士的话有道理,但那也只是对于这些后辈,说不定妖族能够延续下去的希望就要落在他们的肩上,但是自己,却肯定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被救回来的妖族之人都和自己一样,修为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的同时,身体里多出了一颗类似魔核的东西!越是修为高的人,也就越发的感觉到这颗净化过的魔核对于修行的影响!郎德实不觉得这时候的自己还能够安稳的度过天劫,陪着妖族一直走下去,还能够在妖族存续中起到多大的作用!
如果说非要有人做出牺牲的话,那最应该牺牲的人,就应该是自己这样的罪余之人!
今天前来,他本来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德实兄,事情的来龙去脉,你最是了解!可最终,我们却没能阻止事情的发生,以至于让全族落入了神皇的圈套之中,还连累了他人!说起来,你我并没有区别,你也大可不必总是因为一些事情就不能释怀!”
“白长老,我…..我…..我悔不该…..”郎德实原本的心思立时被白弻士话语带来的感动取代,几千年的修行此时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心中一道谨守的藩篱仿佛一瞬间就被打破。
“诶,后悔?我何尝不是!你们都觉得是妖主苍源隐瞒了什么,是郎谭隐瞒了什么,可你们不知道,在这件事情中,我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白长老,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提了!”穆心禅出言相劝。
“好,不提!也省的让太素作难,让你们作难!“白弻士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而说道,“德实兄,你一定要放弃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如今一些族人被救了回来,栾焉识也拼上了自己的性命,可是一个问题却始终不能解决,还要靠你,而我,却是任何忙都帮不上的!”
“何事?”郎德实闻听,和其他几个人都是一样的充满疑问。
“被离炎之火净化过的魔核!虽然我们模糊的知道一些它对于族人的影响,但影响到何种程度,还有没有其他的影响,我们还都无法知道,现在也没有时间知道!而且,对于我们来说,没有人比你更加有直观的感受和体会!
为了让这些族人顺利的接受身体上的变化,也许需要你做的事情还很多!!另外,这些族人情绪上的变化也需要你承担起更多的责任,我,苍垠,黄若藐虽然可以对他们施加影响,但却根本无法真正的接近他们,这些都还要靠你来做!具体怎么做,我想,说到这里,你应该也已经有自己的想法!“
见郎德实点头答应下来,白弻士趁着这些人在,又和他们嘱咐了一些族中的事情,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众人才纷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