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怀,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些是你的朋友吗?”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听到院子里的声音,推门出来,埋怨了栾君怀一句,就注意到了他身后的穆心禅一行人。
栾君怀只是说家住在前面的河渠村,谁也没想到这个前面居然就走出了这么远。看看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栾君怀就请他们到自己家中过夜。
这是村子外面的独门独户的一处院落,四周都是些田地,看的出这母子两个打理的仔细,庄稼的长势都非常的好!
当妇人看到云宝的时候,将门甩在一边,立刻就走了过来。
她摸着云宝的头发,一副回味的样子,说道:“当年你爹就是这样一头银发,我怎么都看不够!”
她说着,脸上就起了红晕。
“娘!客人还没吃饭呢!”栾君怀觉得有些尴尬,云宝也算是自己半个师傅,虽然小了点,但也不能让娘这么对待吧,而且说的是这样让人尴尬的事情。
“好,好,好,我马上就准备!”妇人连忙答应着,说话间就开始给儿子带回来的客人张罗饭食。
对于儿子带回来的这些客人,妇人格外的上心,她从相貌上判断,这些人和自己的夫君一样,都不是普通的人!
她几乎取出了家中所有自己舍不得吃的吃食,很快就准备了一大桌子的饭菜。
她注意到了突兀的站在人群之中的蛮擎苍,于是几乎把家里的吃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就这样还非常高不好意思的说:“实在不好意思,不知道一下子来这么多的客人,也不知道够吃不够吃!”
“婶婶,你尽管放心吧!这个大个子我们给他带的有吃的,不用在意的!”小石刚才仍旧在安慰余怒未消的白见初,却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见栾君怀的娘说起,才赶紧从契此袋中取出平时储存的食物。
“这怎么行,你们是客人,怎么能吃你们的东西!”说着,她就想拦着小石。
不过,她看小石身上也没什么包袱,也没想到他会拿出什么。
不成想,在她的眼里,小石就像凭空变出来许多东西一样,不到一会儿的工夫,自己的面前就堆了小山一样的一堆东西。
“使不得,使不得!这怎么行,应该是我们招待你们的!”栾君怀的娘不停的摆手,直到蛮擎苍自己先从中挑了一些现成的吃起来。
她看着他的速度,才知道自家的那些东西,对于这个蛮擎苍实在不值一提。
她才不再推辞,又忙着料理这些食物去了。
“今天见到你们,我真的很高兴!君怀样子随我,不像他爹!今天我看到云宝啊,就一下子想起当年他一头银发,像缎子一样。
每次他睡着的时候,我都偷偷的摸他的头发。他有时明明发现了,也不动!”
借着小石拿出来的酒,栾君怀的娘明显喝多了,脸上带着红晕,说着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
虽然说是年轻的时候,也不过是十七年前而已,她自己也不过是三十岁出头的妇人。
“娘!说什么呢!”栾君怀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喝醉了,然后说起了爹了呢!
“君怀,你记住!你爹是个好人!他没有抛下我们母子!也绝不是那帮忘恩负义的人口中的妖怪!他不吃人,也不害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娘,孩儿知道!您喝醉了,早点回房休息吧!”
可栾君怀的娘对儿子的话充耳不闻,神情里,似乎在怀念着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男人。
“那年冬天,天冷的井里的水都冻成了冰疙瘩。一宿的鹅毛大雪把门都封住了!
那时候,你姥姥姥爷走的早,我跟着二叔一家过日子。
天蒙蒙亮,我就要起来做饭,晚一步都会挨骂。
不过那天,我还是挨骂了!因为我遇到了你爹!
他就躺在二叔家的柴禾垛下面,被大雪埋的结结实实。我要扒拉那雪,然后抱柴做饭,就一下子碰到了你爹!当时把我吓得啊!
那时候我才十七岁,你们说,啥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
血呲呼啦的,他就躺在那里,脸色煞白,胸口全是血,周遭的雪都快被他的血浸透了。
我刚想跑的时候的,脚底下似乎被什么抓了一下,就绊倒了。
也就是这一下,才让你爹活下来,也让我们两个有了后面的事情。不过后来,他说自己都已经昏死过去,又冻了一宿,根本不可能抓我!可我就是因为这一下,才觉得他没死,才探了他的鼻息,然后把他拖到了二叔家的柴房里!
你们说怪不怪!这就是缘分!我要是不管他,说不定,被别人看见,就得当他是怪物打死!
你们想啊,就像云宝这样的一头银的头发,还有金黄色的眸子,人们不瞎想才怪呢!
也是你爹长的好看!也是那时候我年纪小,只顾了觉得你爹好看,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拖到了柴房里,然后怕被别人看见,又把脚印都扫了去,还拿了自己的被子给他!害的我大冬天,半个月睡在光抗上,不敢脱外面的衣服!”
说道这里,栾君怀的娘羞涩的笑了起来,又使劲喝了一口酒,似乎要给自己壮胆。
白见初是个女人,最喜欢听这样的故事,小石和云宝自然是孩子心性,有什么比听故事更好玩的事情!
可蛮擎苍的反应却让人颇为讶异。
他抹着眼泪,问道:“婶子,后来呢!”
栾君怀也知道今天肯定是拦不住娘了,又见众人没有嘲笑的意思,反而都在认真的听着,也就索性不管了,只是说道:“娘,您少喝点酒吧!伤身体!”
“嗯,娘今天高兴!娘今天一眼看到云宝,就忍不住想你爹了!”说着,栾君怀的娘便落下泪来,“以前想都是空想,实在忍不住,我就把绿豆倒在地上,一颗颗的数,数到困了,也就睡下了。今天看到云宝,我就忍不住想他了!说起来,今天老婆子我也不怕羞了,干脆说个痛快!”
“婶婶,您可不老,您比我娘也大不了几岁!“本来是想安慰别人,话一出口,小石却突然一阵伤感,栾君怀至少还有娘,自己却父母双亡。
栾君怀的娘见他难过,就把小石拉到自己身边,继续说了起来,“他样子虽然好看的不行,但是终究和人不同,况且我的处境也不好,也不敢跟二叔说。
可是他身上那伤太吓人了,又加上冻了一宿,他还发起了高烧。
我偷偷的卖了娘留给我的镯子,跑到二十里外的留下镇,给人家大夫连说带比划的,终于算是买了药,就是死活不让那个好心的老大夫出诊给看看,即使人家说不要钱了,只为了帮忙救命!
我心里怕啊,万一被人知道了,别再病没治好,反而害了他!
于是我脚不沾地,踩着大雪,我跑了四十里路,生怕不在家的时候,被人进了柴房。
我给他换药,偷偷的到房后给他熬药,还提心吊胆被二叔发现。
还好冬天除了要做饭,没有其他什么活计,否则我真不知道自己怎么熬了。
就连半夜听到点动静,我都得蹑手蹑脚的跑过去看看。
后来实在受不了,我就在柴房睡下不回屋了。
直到三天后的晚上,我就感觉有人看我!一睁眼就看到一双金黄色眼睛看着我,没等我叫出来,他就捂上了我的嘴巴。
他吓唬我说,他是吃人的!我说我不信,我说你那么好看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吃人!
我知道了他叫栾焉识,家在青丘山。
我哪里知道青丘山在什么地方,只知道在后面的日子,我跟在他一起的时候很高兴,他知道多的数不清的新奇的事情,甚至让我几次忘记了做饭,为此还挨了二叔的打。
他看到我胳膊上一道道被二叔打的红印的时候,就心疼的不得了,让我心里暖烘烘的。
爹娘死后,就没有人心疼过我。
打那之后,基本也就不用我为他做什么了,他自己就慢慢的恢复了过来。我才模糊的明白,他肯定不是普通的人。
我每日偷偷的跑进柴房的事情最终还是被二叔发现了,他见到君怀他爹的时候,就吓傻了。
他不敢对他怎么地,就追过来打我骂我,还有我那个游手好闲的堂哥。
栾焉识一脚就踢烂了柴房的门,拉着我就走,还说今后谁要是敢碰我一根手指头,就打的他连自己爹娘是谁都不知道!
他恨我堂哥用顶门杠打破了我的头,临走的时候踢断了他的腿!
后来,他就带着我在这里,盖起了咱家的这座院子,还开了这许多的地。
转年开春,我就怀上了你。你爹干活就越发的卖力,他种下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嫌那些不能当正经粮食,他却说要给你做些好吃的零嘴儿。
可当你要出生的时候,突然家里来了一个和你爹有几分相像的人,你爹和他说了几句话,就让我在家中等他,他有要事需要回青丘山一趟。
再之后,就没有消息了!中间我也想带着你去找他,可青丘山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万一咱们走了,你爹回来了怎么办!就这样,一等就是十七年!
君怀,娘不开心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村里的人排斥我们,娘是因为担心你爹!”
“裴婉玗,你个不要脸的女人!十七年前,你就不守妇道,和妖怪勾搭成奸,生下那个小杂种,如今,你又招引来一群怪人,这次你又想做什么!
告诉你,河渠村绝不会让你兴风作浪,你识趣的趁早带着你那杂种儿子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