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苍白的月色下,衰草随风摇摆,拨弄这一片惨白。
乌云在远处的山尖似乎要压将下来,黑黢黢的树影在乌云下奋力的摇摆,似想要驱散,却又与之胶着在一起。
穆心禅一个人背靠着一个土丘,眉间拧成一团,烟丝发出嘶嘶的声响。每当烟气散出的时候,似有伴随着轻轻的叹息。
白见初根本就无心睡觉,她终于等到了穆心禅值夜的时候。
最近这段时间,就算不是他值夜,他也是经常辗转反侧,烟也是抽的越来越凶,酒倒是不见他喝了。
可越是这样,白见初就越是说不出的心疼,也许他像蛮擎苍那样喝上一些,反而能让他暂时忘记一些事情。
烟丝明灭间,总是看到他愁眉不展,白见初比任何时候都宁愿他多喝一些酒。
她轻轻的坐在穆心禅的身边,取过他手中的烟袋,帮他磕打干净,连同烟袋缠绕在一起,放在自己的身边。
穆心禅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显示出一丝的不快,也并没有说一句话。
这让白见初越发的觉得,也许跟他心里的压力比起来,这一点事情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少抽一点吧!“白见初替他取下腰间的酒壶,却发现入手很轻,的确许久没有见他喝过酒了,“我给你弄些酒来!”
说着白见初去到小石的身边,也不管他睡眼朦胧的,哄着他从契此袋中随便取出了一坛,就带了回来,将酒壶灌满。
她自己先喝了一大口,然后塞到了穆心禅的手中:“别辜负了云宝的一番心意,省得都被蛮擎苍那个酒鬼喝掉!”
穆心禅看了看被白见初喝过的酒壶,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也是酒鬼!我记得你讨厌别人喝酒的!”
白见初心中一喜,问道:“你是因为这才不喝酒的吗?”
“不是!我只是想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穆心禅回答的倒也干脆,然后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
他的回答让白见初微微失望,但他的动作却让白见初露出了笑容。穆心禅并不嫌弃自己,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是有些害羞,但他终究是喝了!
“我父亲是族中的长老,当年和妖主大人一起,力挺上任妖主展禽,希望和各族平和共处,才改变了妖族长期以来和各族争端不断,甚至是攻伐的局面。他和妖主两人都是太素先生的至交好友!
因为我母亲死于天劫,并葬于妖冢之中,他便长久以来都是看守妖冢,不问族中的事务!我和他说起你找寻神皇的事情,他很是夸赞你,让我一定要帮你!“
白见初看着穆心禅,想看看他对于父亲夸他有什么反应。
“上次我和你争吵,言语间对于白长老颇有不敬,还望你见谅!“穆心禅反而把话题转到了两人吵嘴的时候,无意中对白弼士不恭的事情上。
“我娘死于天劫,那时候我和两个妹妹还都没有化形,是以对她的记忆也比较模糊,只是那次,魔女曾经让我入梦,在梦中见到了我的娘亲。十分的面善,我总觉得是综合我们姊妹的一些特征,虚幻出来的!
不过若是真的,也还不错!于是我就将那样子记在了心间!“
白见初有些伤感,她本意是想让穆心禅了解自己,却不想说着说着,竟然将本对自己娘亲淡薄的情愫勾动了起来,也是念及父亲独自将自己姊妹三人抚养成人,中间颇多的心酸。
父亲常年守护妖冢,说起来不过是守护其中的娘亲。
穆心禅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啜着酒。
“我姊妹三人,二妹你已经见过,三妹念初如今跟随父亲在妖冢,帮助父亲改进了心诀,就是我从你这里偷听去的!
他看到的时候欣喜不已!你也知道我妖族修行不易,能有这样一种心性和修为齐头并进的功法,殊为不易!请你原谅我不告而取!“
“没关系,你已经说过此事了!“穆心禅倒是没想到这个年代,妖族原来还没有一种有效的功法解决自身心性修行的问题。
“二妹眷初心性跳脱,受不得寂寞,三妹念初资质最好,性格坚韧,最像父亲!对了,你可知道我本体是什么?“白见初有些害羞,妖族之人最怕的就是显露自己的本体。
“不知道!“穆心禅记得在阮小盼的院落中,白见初曾经妖化,显示出一些本体的特征,但提及妖族的本体终究有些冒犯。
“我猜你应该是知道的!阮小盼那里的时候,我想你就该猜到了!“白见初感激他没有直接说出,也觉得穆心禅并非刻薄成性,她有些羞赧的说道,“我本体是蛇,白蛇!”
穆心禅不知道她为何要对自己说起这些,想要喝酒的时候,却被白见初一把抢了过去。
白见初狠狠的喝了一口,顿时一坨红晕爬上了脸颊,她微醺的说道,“我爹说我们白家是半神白矖的后人!”
白见初终究是害怕穆心禅看不起自己,人族的修者对于妖族大体都是鄙视的态度,这也是族中那些强族一贯主张对外强硬的原因。
“你呢?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事情!“白见初喝了一大口酒之后,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紧接着又是几口,借着酒劲大胆的问道,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近了一些。
“我?”
“对,你的父母,你的老师,还有你的师妹!“
穆心禅沉默,从白见初的手中拿过酒壶,也是接连几口。
是啊,父母,除了千灯镇的那处房子,自己也是不记得他们的样子。小石还有那对蕴养父母魂魄的傀儡,云宝还能去寻找自己的父母,可自己又到哪里找他们。
“怎么了?”白见初见穆心禅低头不语,以为他不愿意跟自己谈起自己的事情,不免有些失落,到底是在他的心中没有自己。
穆心禅长出一口气,缓缓的说道:“我幼失怙恃,是我老师将我抚养长大!“
白见初显然没有料到他竟然是这样的遭际,竟然比自己尚不如,“对不起,是我勾起你的伤心事了!“
“无妨!“
“芊浥的全名叫什么?”白见初沉吟了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
“她姓程,程芊浥!“
“她漂亮吗?”
穆心禅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不过还是将小若的样子在心中仔细的想了想,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仔细的看过这个经常被自己骗,又经常故意跑去老师那里,看自己出糗的师妹。
想到老师和她现在也不知道忙乱成了什么样子,不免心中又是难过。
“穆心禅?”看他久久不说话,白见初的心中酸楚,觉得自己猜对了,他和他的师妹之间真的有情。
“还算是漂亮吧!你若不问,我都快想不起来她的样子了!“
穆心禅的回答让白见初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会记不住自己喜欢的人的样子!
“你喜欢她吗?程芊浥!“白见初怀着一丝希冀,强调着,问道。
“我为何要喜欢她!“
“你不是要救你老师和她吗?”
“救她我就要喜欢她吗?”
白见初的心中乐开了花,看来自己先前也是被困在了局中,被这些事情闹的心神不宁,如今终于知道了真相,心中自然高兴。
“你也别总是胡思乱想!就像这云,看着乌压压的骇人,其实只要一阵风,也就吹散了!
神皇的事情终究也不过是这样,就算我们找不到他,他自己迟早也会露出真容!到那个时候,只要我们一起努力,就一定可以打败他!
到时候,老师和芊浥师妹也就没事了!“
白见初心中高兴,加上喝了点酒,话语间不觉就把自己和穆心禅当成了一家人。
“那得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啊!“
白见初也许只是看到了如今的神灵大陆,可自己还肩负着后世神灵大陆的存亡,那可是绵延了万年的历史!
因为神皇,后世不知道要死去多少的生命,包括按照正常的历史,在某段时间中存在的自己现在身边的这些人!甚至包括了神,半神!
可自己又怎么跟他们说这些!他们又怎么会相信!
“代价总是要付出的,只要我们找不到他,就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你也不要把这些事情全都压在自己的身上,我们只要努力去做就好!”白见初宽慰着穆心禅。
“不!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在神皇闹出更大的动静前,把一切恢复原状!”
“好!我一定帮你找到他!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你要相信我们,不要总是不管不顾的拼命!如果你有个意外,我们该怎么继续找下去!
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这烟对你没有半点益处,还是不要抽了!“
白见初将烟袋拿在手中,又看了看穆心禅手中的酒壶,说道:“这酒你倒是可以少喝一些!”
“酒还是不要喝了,你还是让我抽烟吧!”
白见初想了想,再次说道:“那就不喝酒,少抽烟!等到神皇的事情结束了,就再也不许抽了!”
看着穆心禅讶异的样子,白见初突然有了一种女主人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的心跳动的厉害,她奇怪为什么自己的心中现在总是甜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