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花开那时（上）

　　阿一又是痛醒的，火烧的灼痛感每日都会不定时的出现。从皮肉到骨髓，那把火肆意的燃烧着。阿一能做的，就只有忍受。

　　痛，令阿一蜷缩起身体，呻吟声不时溢口而出。浑噩中，阿一感觉到一丝清凉之意，身上的痛便减轻了许多。

　　“哑哥哥，又过了一天么？”神智方有些清醒，阿一便开口询问，残破的唇瓣使得字音听来有些不清晰。感觉到身子被人抱紧了一些，阿一知道，这是哑哥哥的回答。

　　“真好！”阿一开心的笑了，却再不复往昔眉眼弯弯的娇颜。脸颊上传来一点湿热，阿一抬起右手，用仅存的还算完好的拇指和食指，试探着摸上抱着她的人。果然，手指触碰到一道湿痕。

　　阿一用拇指轻轻擦拭泪痕，说道:“哑哥哥，你该为我开心才对。再有两天，孩子就会出生，我就成娘了。”阿一的手落在自己隆起的腹部上，轻轻地摩挲，轻声道:“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也不知道长得像他多一些，还是像我多一些？还是像他吧，像他会很漂亮。”阿一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张绝世的容颜。温柔的，冷冽的，最终化作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向她刺过来。

　　微颤的身体，因为温暖的拥抱而放松下来，心，却依旧痛着。这痛，比那碧落台下的烈焰焚身还要痛，且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她，无法消减。

　　阿一又睡着了。玄冥的手轻轻抚上阿一的面容，从额间到眉眼、脸颊，再到唇角，来来回回，细细描画。脸上凹凸不平的伤痕似一把刀，狠狠地割着玄冥的心。

　　碧落台，诛仙台，都是用来惩罚神魔鬼怪的地方。唯一不同的是，诛仙台下的神兵，会倾刻之间令被刑者灰飞烟灭。而诛仙台下的九天玄火，却是要被刑者承受九九八十一天的焚骨灼髓之痛后，继而灰飞烟灭。

　　愿上诛仙千次，不下碧落一回。这是四海八荒，三界九宗都知晓的事情。自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以来，碧落台上惩罚的神魔只有六个。而这六个，最多的也不过撑到三十一天。

　　可就是这神魔也惊颤的焚骨灼髓之痛，怀中这个肉体凡胎的女人，已经足足撑了二十四天。这二十四天里，玄冥能做的，只能是抱着她，利用幻术，减轻一些感官上的痛楚。

　　“阿一，对不起。”又是一滴金色的眼泪滴落，盈着玄冥满心的愧疚。天族贵胄，泪色为金，却是每落一滴，便折损百岁之寿。

　　忽地，阿一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玄冥知道，阿一在做着自己编织的美梦，那是他请求梦神重祺帮忙照看的梦境。

　　“阿一，你一定要活下去，你和孩子都要活着，我们一起将美梦成真。”玄冥抱紧怀中娇小的身躯，闭上眼睛，泪盈于睫。

　　阿一的梦很美，美得令重祺越看越心酸，却仍是想要看。因为重祺知晓此时的境状，更觉那时有多珍贵，那时阿一的笑容有多甜美。

　　那时的阿一还不叫阿一，只是这座山中一个没有名字的人。那一天，阿一在山中闲逛，发现有人倒在地上。阿一上前轻唤，不见那人有反应，费力的将其翻过来，便看到了那张绝世的面容。

　　阿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玄冥弄回自己栖身的小茅屋。当玄冥自行调理好内伤，恢复意识时，已是两天之后。意识恢复的瞬间，玄冥便感觉到不对，睁开眼睛查看。果然，自己身边躺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此时正伸臂揽着自己，头依偎着自己的左臂，露出半张脸颊来。细腻光滑的皮肤，泛着淡淡的光泽，倒也清秀。也不知道是做着什么美梦，那唇角微微勾起，粉唇紧致诱人。

　　玄冥微微皱起眉头。若不是他感觉到这个女人是个凡人，察觉到这里不是华美的宫殿，身上的衣服也在的话，他早就将这个女人摔下床了。

　　玄冥抽手坐起来，阿一感觉到了，便也醒了过来。短暂的迷茫之后，阿一的眼睛睁大，一抹微笑绽放在唇边，道:“你醒了？”看着阿一清澈如溪水的眼眸，玄冥瞬息觉得一股清凉沁入心脾，问道:“你救了我？”那时的自己，虚弱的任何一只野兽都能结束自己的性命。

　　阿一答道:“叫你你也不醒，我就把你背回来了。你好重。”眉头拧在一起，宣示着主人的不满。玄冥见了那可爱的模样，唇角似有若无的勾起，方欲开口，便听得一阵“咕咕”的叫声。

　　阿一摸了摸肚子，道:“我饿了，你也饿了吧？”也不等玄冥回应，阿一便跳下床，走到桌子前，拿起上面的两个果子看了一眼，转身回到床边，说道:“就剩两个了，你先吃着，我再去找。”放下果子，阿一转身跑出去。

　　阿一很快就回来了，快得玄冥只运行了一个周天。裙摆里兜着大大小小，青青红红的果子，一股脑儿的倒在床上。拿起一个又红又大的果子，阿一献宝似的说道:“这个好吃。”阿一的气息微喘，脸颊红扑扑的，鼻尖和额头有些汗湿。

　　玄冥看着阿一，问道:“你饿了就吃这个？”阿一点头，将手中的果子又向前送了一点。玄冥不接果子，又问道:“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吗？”虽是在询问，答案却已在心中。方才自己聚念，已将整座山粗略的寻查了一遍，再不见有别人了。但想到这里所处的地界，玄冥又是狐疑不解。

　　阿一语气轻快地答道:“对啊。”肚子又叫了起来，阿一有些急切地问道:“你到底要不要吃啊？”玄冥答道:“我不饿，你自己吃吧。”阿一歪着头，一脸疑惑地问道:“怎么可能不饿呢？你睡着的时候，我怎么都叫不醒你，喂你你也不吃，怎么会不饿呢？”

　　玄冥看着那张小脸儿上的不解之色，伸手拿过果子咬了一口，果汁如蜜。阿一见了，欢喜的在玄冥身边坐下来，大口吃着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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