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不知是何年何月了,大明的前太上皇朱祁镇穿着一身毛皮衣服坐在营帐之中,目光空洞、双眼无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几个月前,宦官王诚带着使团从北京而来,彼时的朱祁镇还是大明的太上皇,在瓦剌虽然不受待见,但备享尊荣。
毕竟,也先还是要靠着这张饭票去换赏金。
后来发现,大明根本没有接回他们这个太上皇的意思,景泰皇帝反而在北京搞了一个禅让大典,废了朱祁镇的太上皇名位。
也就是说,从那时候起,这张长期饭票再也不好使了,可能连赏金也换不回来。
也先彻底放弃了从朱祁镇身上获取任何利益,转而听信了小太监喜宁的建议,动用武力从鞑靼手中夺取赏金。
就算这样,也先却还是不敢对朱祁镇痛下杀手。
他知道,虽然这个皇帝过期不能用了,大明的新皇帝对他也没什么坚定的兄弟之情,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瓦剌想要做大,就不能和大明彻底撕破脸,要是杀了这个前太上皇,朱祁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给赏金了。
尽管如此,也先对朱祁镇的态度也是日渐败坏,伙食水平直线下降,本来要把妹妹其木格嫁给他的这种事,也只字不提了。
鞑靼的军队比起瓦剌而言,那就是纸湖的,也先亲率他的铁骑,轻而易举的撕碎了脱脱不花组建起来的防线。
鞑靼军队节节败退,眼看着脱脱不花即将走投无路的时候,大明的使臣到了。
也先想不通,大明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在这个自己马上打赢鞑靼的时候来了?
喜宁站在一旁,却是清楚得很。
大明对于蒙古诸部,一向是分化瓦解的策略,瓦剌灭了鞑靼以后,在蒙古一家独大,这明显对大明是不利的。
营帐中,看着前来出使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也先问道:“上次来的那个姓王的小子呢,本太师还挺喜欢他的。”
】
那男子愣了一下,想了半晌,这才记起上次使团的事,遂而笑道:“太师说的是王公公吧,他现在已经高升内廷大裆,掌管东厂了。”
“这种小事,不该他老人家出马,这才派我前来。”
也先听不懂什么东厂西厂的,只是笑道:“照此说来,那他是升官了吧!好事儿啊,那你又是做什么的?”
闻言,男子道:“下官锦衣卫千户卢忠,是当今陛下的左膀右臂,负责率领使团,前来迎回那位。”
“锦衣卫千户,是多大的官儿?”也先问道。
卢忠傻眼了,该怎么和这蛮子解释。
锦衣卫千户官阶确实不大,但咱可是御赐了飞鱼服和绣春刀的锦衣卫,整个京城也没几个,地位还是很高的。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避重就轻道:“我的官阶不大,可却是能在陛下跟前儿说上话的。”
“像是那有些大官,说的都是朝堂上的面子话,我说的却是和陛下的悄悄话,这其中的区别,太师总该明白吧?”
也先一愣,随即大笑。
“你这样说,本太师就明白了。”
“来人!好生款待这位贵宾!”
也先说完,拿起桌上的羊腿啃了一口,这才边吃边道:“不知你们的皇帝派你来,是为了什么事?”
卢忠看了一眼被端到面前的马奶酒和羊腿,也知道,和蒙古人客气,那属于是看不起他们,于是直接喝了一杯。
随后说道:“我家陛下知道太师想要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接回土木堡的那位,再给些赏金,开了互市吗?”
也先点头,随后冷笑道:“上次你们来的那个王公公,也是和本太师这么说的,牛皮吹得震天响!”
“几个月过去了,赏金呢,一个铜板我都没见到!”
“要是不打鞑靼,难道再去南下劫掠你们吗?”
卢忠心里十分鄙夷,劫掠我们?
宣府大同是杨洪和郭登镇守,那都是在世的名将,随便一个都能揍得你也先满头包,说大话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当然,心里这样想,话总归是不能这么说出口。
他笑道:“这次下官可是带着我们陛下十足的诚意来的,把那位给接回京去,不就是能足够证明了吗?”
听见这话,正在啃羊腿的也先斜了斜眼,道:“那你们想要什么,你们的皇帝,总不会是派你来做好事的吧?”
“太师聪慧,下官佩服!”卢忠笑着说道:“其实也不算什么要求,第一个,我们将那位接走以后,瓦剌要立即和鞑靼停战。”
也先想了想,却是摇头道:“我有些信不过你们了,要想停战,必须先送来三成赏金,否则免谈!”
“还有,互市的地点也要提前议好了再走,省的你们反悔!”
卢忠面色有些为难,道:“就如同我方才所说,这次来,我家陛下是带着诚意来的,这些要求可以满足。”
也先一愣,道:“真的?”
“比珍珠还真!”卢忠说道:“我们也有另外的要求,那就是除了那位以外,还要带走一个人。”
也先心道果然不出所料,澹澹问道:“是谁?”
卢忠看向他身侧,脸色瞬间变了,冷冷道:“喜宁!”
“要他?”也先也是朝身侧看去,这才回想起来。
这个对自己颇有用处的汉人小太监,在大明那儿却是一个十足的汉奸啊,大明索要他回去,这也理所应当。
“这个…”也先一边啃着羊腿,一边道:“这小子本太师挺喜欢的,既已投了我瓦剌,送还给你们,岂不叫本太师失信?”
卢忠听得出来,也先这是坐地起价。
喜宁也站不住了,连忙说道:“太师,您可千万不能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这些人最是狡诈!”
“瓦剌此时若不一鼓作气,灭了鞑靼,怕后患无穷!”
也先转身一瞪眼:“本太师在商议大事,有你插嘴的份儿?”
喜宁吃了一憋,不再敢言。
卢忠这才说道:“太师有什么要求,但讲无妨,大家都是聪明人,说话还是简单些,大明这次是带诚意而来,真心要劝和。”
也先扔了只剩骨头的羊腿,擦了擦满是油腻的大嘴,笑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要想带走喜宁,你也得把我妹妹带走。”
卢忠傻了,问道:“太师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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