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姓钱的太监呢?」朱棣喝了口茶水,将茶盏放了回去。
番子头也没抬,立即说道:
「回陛下,厂内查过了,此人名为钱桓,是阉贼王振的干儿子,在正统时期做过一阵子司礼监第三秉笔太监,极受王振信任!」
「这倒怪不得了...」朱棣轻捏自己的下巴,说道:「他人呢,给朕抓到京师诏狱来,问罪处斩。」
番子说道:「前司礼太监钱桓已在正统十四年清算阉党时死于其老家信阳,据查,是被吓死的。」
朱棣一愣,泄了气。
本来朱棣是气得不轻,想对付一下这个手眼通天的前正统余孽,却没想到,混到这么高位置的太监,居然就这么点儿胆识。
清算阉党还没清算到他的头上,就在温柔乡被活活吓死了。
「呵呵,罢了。」饶是如此,朱棣也不愿意放过任何贪腐之人,想了想说道:「钱桓已死,其族内经受他历年恩惠,活罪难饶。」
「查抄钱桓全族所有的财产,运到内承运库封存,其族内男丁发往九边戍边,女子发往各地教坊司,充实官妓。」
番子自然是对皇帝的旨意不敢有任何置喙,立即说道:「卑职遵旨,陛下还有何吩咐?」
「没有了,你下去吧,叫卢忠来见朕。」朱棣说道。
看着番子离开,朱棣笑了。
朱棣打算好好儿的办一办大明的传奇人物,礼部侍郎袁嘉佑的这个桉子。
如此大的桉子,自然不能只让东厂吃肉,锦衣卫也得来分一杯羹,毕竟锦衣卫可是皇帝的嫡系,既有侍驾的职权,也有查桉按驾贴抓人的职权。
说不定查到最后,三法司喝点儿汤,这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这儿,朱棣抓起东厂禀报的关于袁嘉佑的卷宗,在等待卢忠前来的时候,仔细的看了起来。
说起来,这个袁嘉佑还是有点儿东西。
袁嘉佑的三十岁以前,几乎是碌碌无为,一直在考科举,接连考了三次乡试,却都名落孙山,连个秀才也考不上。
一直等到三十二岁,才因缘际会得了个补贡生的缺。
当然这也就是他的能力所能走到的终点了,大明的补贡生,是可以等着补官位的,但问题是,天底下想当官儿的太多了。
想当官儿的人中,有能耐有背景有银子的,那也太多了。
袁嘉佑是一没有能耐二没有钱财三也无背景,为求高升,竟然放弃补贡生的名头,悄悄跑到太监钱桓家为奴。
由于实在机警懂事,所以钱桓一直很宠爱他,便赐他可在外以钱姓做事。
有了钱桓这个关系,袁嘉佑从此是平步青云,加上钱桓后来攀上了王振做靠山,袁嘉佑的关系更硬。
事实证明,堡宗亲政后的正统晚年,实在是太过于黑暗了。
王振基本上把整个大明朝堂全当成自家的后花园儿了,说让谁下课,第二天的朝堂上就绝对见不到这个人。
说让谁升官儿,接下来这个人就绝对要平步青云。
什么?
你问孙太后上哪儿去了?
她啊,当时在后宫绣花呢!
在这种背景下,想要拿掉一个人的进士功名,再让另外一个人顶替,还不都是王振一句话的事儿?
何况,这件事看起来挺大,和正统一朝王振搞出来的诸多黑幕相比,这还算是相当简单的一件事。
依托着钱桓到王振这一层关系,以熘须拍马之术,袁嘉佑成功脱胎换骨,顶替了正统九年的进士袁嘉佑,进入翰林院。
在正统一朝接下来的五年间,袁嘉佑也是一路官运亨通,
先是在工部混迹了一年多,捞了不少银子。
后来又跑到户部,管了一阵子钱,又是腰包鼓鼓。
等到正统十三年底的时候,袁嘉佑觉得来回跑太麻烦,就花重金给王振在信阳立了个生祠。
王振对于这个懂事的干孙子也很满意,二话不说就给安排到了一个位高权重的闲差上来干着,也就是现在这个礼部尚书。
大明的礼部官员,管的大多是礼法之事,多事以《大明会典》为行事准则,职权也就那样,但是在朝廷上的地位却是非常高。
东厂毕竟是东厂,半个晚上的功夫,就把袁嘉佑无耻的一生给总结出来。
但是很可惜,可能是因为之前实在太不出名,袁嘉佑在依附钱桓之前到底叫什么,这个实在是查不着。
但这并不影响朱棣要把他当这次京察的典型。
多年以来,袁嘉佑利用身份、权利敛金无数,富贵至极!
朱棣看完以后,刚放下卷宗,卢忠下一秒就到了。
「臣参见陛下,陛下召臣?」
朱棣不相信事情这么巧,估计卢忠这个机灵鬼是一直在外头等着,但是也并不想多问,反正自己舒服就行了。
于是看向一侧,说道:「坐吧,朕这次找你来,是要你办一件大事。」
卢忠哪还敢做,立即跪下喊道:「陛下放心,交给陈,无论陛下要让臣查谁,臣一定办得漂漂亮亮的!」
其实卢忠早就来了,但这小子是谁,办事可是相当谨慎的一个人。
在进来之前,卢忠特意塞给了门口女官一锭金子,问清楚皇帝在里头都干了些什么,并且嘱托等皇帝完事,来到窗户处给他打眼色。
朱棣当时看得入迷,宫局的女官们各有职责,整天都在身边走来走去,自然不能一直都盯着她们。
这就是卢忠的小聪明了,不得不说,朱棣是挺舒服。
「礼部侍郎袁嘉佑,被查有冒名顶替民间举人之事,朕要你锦衣卫拿着这份证据,将此事发给有司,令他们昭告京城。」
「然后,诛袁嘉佑的全族。」
朱棣怕他误会,特意嘱咐了一句道:「是诛杀现在这个袁嘉佑的全族,不是民间被顶替的那个人。」
「找到被顶替之人后,叫此人去刑部公堂,将此事来龙去脉讲给刑部官员,令三法司详细审查。」
「遵旨!臣即刻去办!」
卢忠连忙转身,跑了出去。
袁嘉佑是做梦也没想到,就是到兵部外和于谦对峙的那几句话中,断送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本来,如果他老老实实拿钱走人,事情还不会暴露。
可惜他装的太久,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原本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人,过于装腔作势,被朱棣注意到。
第二天,北镇抚司发放公文。
锦衣卫查抄袁嘉佑府邸,获得玉带二千五百束、黄金十余万两、白金三千箱,正在掩埋的胡椒数千石,白银至少一千万两。
引起了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