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承看着郝康:“郝将军,如果,本官是说如果。如果我让广安郡放了老将军,你觉得陇州军接受招抚的几率有几成?”
郝康听了黄承的话,一番思索后苦笑道:“大人,这个末将说不准也不敢说。陇州军此番哗变一事那是滔天的罪过。难保陇州军内部会有些别有用心的人煽动军心,会不会做出一些非常之举谁都不知道。再有就是,鲍老将军眼下是在军营还是在广安的牢里,我们也不知道。仅仅是传言如此,做不得真。这件事兹事体大,哪里是我一个小小的中郎将能分辨的清的。末将等人都是带兵的军汉,只晓得遵从大人和上峰的军令,其他的,不干我们的事。”说完把头低了下来,不去看黄承的眼睛。
黄承仔细的想着郝康的话:是啊,这件事哪里是他个中郎将能做得了主的。自己堂堂一个钦差,身为一方封疆商馥,以及身为钦差副使的王庸。三人劳心劳力的,为的不就是摆平这件麻烦事嘛?也难怪他不敢说话。但他说的也对,眼下究竟哪一方说的才是真相,自己不得而知。解决事情的关键在于找到老将军。只要找到老将军,陇州卫就不会继续顽抗。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哗变的事情是老将军主导的,自己也有把握把他给说回来。
黄承心里有数,又继续问道:“郝将军,你刚才说你曾和陇州军有过交际?”
郝康听了心里大急,心说这钦差该不是怀疑我和陇州卫有什么勾连吧?这要是说不清,到时候别把自己搭进去。急忙辩解道:“钦差容禀!末将是奉张总管的军令和陇州卫往来,并无半点私通啊。大人明鉴啊!”
看着郝康一脸焦急的辩白的模样,黄承呵呵一笑:“哈哈哈哈,郝将军误会啦。本官并不是说郝将军和陇州卫有什么勾结。实在是有别的事情嘱咐。”
望着郝康一脸犹疑的神色,黄承站起身来。慢慢踱到郝康面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郝将军放心,本官绝不是糊涂的上官,不会诬陷朝廷命官。我是想请将军去陇州军营地一趟,问问是否可以来个主事的将军,本官有事相询。”
郝康听到这里才松了口气,敢情是让我去当个信使。这倒是没有什么关系,自己上回和陇州营里的几个校尉处的还不错。他们陇州中卫随他们中郎将,都是高配的军官。说起来是个校尉,但也是五品的武官。
说起来四品的中郎将带着五品的校尉,放到整个大燕朝都是个奇景。所以郝康和那几个校尉相交完全算得上是平辈相交。
一番歇息后,黄承随着郝康等人进了青州军营。而后,郝康单人独骑,不带兵刃,来到陇州军营前大声喊道:“陇州军罗校尉可否出门一叙!”说完便静静地在营门口等待。
过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工夫,陇州军营的寨门缓缓打开,一名军官模样的男子骑着马从陇州军营内出来。看着眼前的郝康,那男子高声道:“末将陇州中卫骑营校尉罗成峰见过郝中郎。”
郝康点点头:“罗校尉莫要客气,本将军此番前来为的乃是传达钦差大人的命令,希望罗兄弟可以来到青州军营面见大人。”
罗成峰身形一震,随即又恢复原状。他看着郝康,面色冷道:“郝中郎莫要诓我。钦差大人远在那青州城呢,怎会来到你这青州军营?你要是想动手,我陇州军接着就是了。何必耍这般的花样。”
郝康当真百口莫辩,不过也难怪。钦差大人来的突兀,事先没有音信。再有,传闻鲍老将军被扣在广安了。这时候再让他们到青州营里去被扣?就是个傻子都不回去吧。
郝康一再的赌咒发誓,自己绝不是虚言。可是罗村峰就是不为所动。罗成峰看着眼前还在辩解的郝康,大声道:“好了!郝中郎,不必多言了,我是不会去的。眼下老将军不在,我罗成峰就是一营兄弟的主心骨。想要赚我上套?门都没有!你家钦差不是要见我么,那就让钦差来我陇州营谈吧!”说完一拨马头,就要回去。
郝康听完罗成峰的要求后目瞪口呆,心说这算怎么回事啊。哦,自己好心好意来报信,你不相信也就算了。还说什么让钦差到你的大营去。拜托啊老哥,你那大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还没个数吗?在哗变的问题没有说清楚之前,你们的身份基本就是乱军。钦差大人怎么可能冒着危险去你的大营。你老人家白日做梦没事,可我怎么交差啊?就回去二兮兮的和钦差说:大人,陇州军说让您去他们大营。那自己说完不得当场就被钦差给办了啊。
郝康还要再说几句挽留一番。可是罗成峰华丽丽的无视了他的呼唤。人家的马屁股都快进寨门了。无奈的郝康只好认命。还能怎么办呢,就这么着吧。
罗成峰回到寨营,步军校尉王齐以及混成营校尉钱值立刻迎了上来。王奇抢先一步拉着罗成峰战马的缰绳,急切地问道:“罗大哥,怎么样?那姓郝的说了些什么?”
罗成峰翻身下马,看着王奇和钱值:“先回我的大帐。”然后朝着自己的大帐走去。钱值王奇互视一眼,也紧紧地跟了上去。
帐内,罗成峰坐在帅位上,看着坐在下手的二人。缓声道:“刚才郝中郎和我说钦差大人来了,让我速去青州大营拜见。”
罗成峰话音刚落,王奇就着急切地说道:“大哥你可千万不能去啊!这定然是青州军的诡计,先前老将军不曾防备,被他们扣了。如今他们故技重施,再来赚你!我们失了老将军依然是难以支持,要是大哥再被扣了,那我们非得军心大乱不可啊!”
一旁的钱值也点点头:“大哥,王奇说的不差。青州军要是想兵不血刃的拿下我们,就必然会在大哥身上做文章。大哥还是要小心啊。”
罗成峰听了两个人的话,点了点头:“嗯,你们说的我也考虑到了,因此我断然拒接了郝康。还告诉他们,要见就叫你们的钦差来陇州营。”
王奇不屑道:“大哥还废什么话呀,钦差肯定不会在青州营这种地方受苦了。相信我,他们这就是在鬼扯。有本事就开战,别一天到晚耍什么阴谋诡计!我倒要看看是他们青州军强还是我们陇州军硬!”
钱值摇了摇头,轻声道:“王奇,你是打算一直这么和青州,和朝廷对峙下去吗?”
王奇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失落的摇了摇头。刚才他也只是图一时之快,说话没有思量。现在想来,实在是幼稚的很。
钱值又看向罗成峰:“大哥,这些天来,我们的粮食没有得到补给,粮仓都见底了。军粮最多只能维持到明天。要是再没有办法,我们只好动那批赈灾粮应急了。”
罗成峰听完脸色一变:“不行,那批赈灾粮绝对不能动!我们事先说好了的,劫粮只是作为换回老将军的筹码。现在我们要是真的动了赈济的粮食,那我们和掳掠民财的乱军有什么两样!”
“可是大哥!弟兄们没饭吃还怎么扛枪打仗?对面的青州军倒是亲娘养的,辎重粮草从来不缺。他们完全能够把我们耗死。要是我们都不在了,那更别谈什么换回老将军的筹码了。”钱值焦急的劝道。
“不管怎么说,这笔粮食不能动!去和下面的将士说,要是老将军一走,我们就忘了他的军纪军规,老将军会怎么想?好了,实在不行,我就去趟青州营。真也好,假也罢。先去他们那里讨些粮食再说。”
王奇和钱值还要再劝。罗成峰一挥手:“好了!我意已决,你们不要劝了。你先回去,好好安抚士兵,我这里就不用管了!”
见罗成峰一脸的决绝,王奇和钱值只好悻悻的离开。
青州军营,中郎将大帐。黄承听着郝康的讲述哈哈大笑。郝康一脸奇怪的看着黄承问道:“大人,陇州营违抗上命,还让您亲自过去。这么过分的要求,您怎么还笑呢?”
黄承微笑着看着郝康:“郝将军啊,陇州卫这番要求也是人之常情嘛。你想想,他们刚失了鲍老将军,现在你又让罗成峰过来。你要人家怎么想啊?人家还不得当你是不怀好意啊。他们让本官到他们大营里去也只是气话而已,做不得数的。”
见钦差大人并没有出现自己先前幻想的怒发冲冠的模样,郝康松了口气。接着他又看着黄承:“那么,大人接下来打算如何处理?”
黄承饶有趣味的看着郝康:“如何处理,他们不是希望本官去一趟吗?那本官就去他的陇州大营坐坐。”
话音一落,石破天惊。吓得郝康和一票将领都说不出话来。这钦差的胆子也太大了吧!那可是一群乱兵啊。
黄承看着他们一脸吃惊的模样,缓声道:“诸位,本官并不是鲁莽行事。你们算算,陇州卫从催粮那天起到现在多少天了?算算日子,他们的粮食也快吃完了。军队外出,粮草最为紧要。有道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粮草不足势必军心大乱。你们看对面的陇州军可像是军心大乱的模样?第二,本官并没有接到地方县城的告急文书。说明陇州军虽然缺粮,但是依旧严守军规,没有纵兵抢粮。诸位啊,你们说说,这得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才能做到这种程度啊?所以本官相信他们和其他的乱军不一样。”
听了黄承的话,郝康和一干将领都低下了头。说实话,从他们之中任意调出一支部队,在陇州卫所面临的环境下,他们不敢保证手下的军队能够做到陇州军那般。
黄承满意的笑笑:“至于本官的安全,诸位不必担心。本官只要带上五十名护卫,足以来去自由。”
既然是钦差大人要求的事情,郝康也就没有多加阻拦。这就是文人和武人的区别。
对于武人来说,一件事情只要你把它说明白了,他就不会去阻拦你。可是对于文人来说,哪怕你的理由再充分,他们总会找出源源不断的新的理由来反驳质疑你。脱身办法只有三种。第一,认怂。认怂了他们就不会再去为难你,你的耳根子也就安静了。第二,投入大量的时间和他们周旋。这个办法费时费力,而且不见得成功。最后一种那是暴力破局,使用绝对的权威,让他们无话可说。
好了,现在黄承总算是如愿以偿的带着他的侍卫,来到了陇州营地寨门口。陇州卫哨塔上的士兵一看对方突然一下子窜出来五十余骑,还以为是青州营终于打算动手了。吓得他差点吹响手里的号角。再仔细一看,怎么骑兵队伍里还有辆马车?于是他放下了手里的号角,打算看看情况再说。
队伍来到寨门口,李通高声喊道:“陇州军校尉罗成峰何在?钦差大人在此,还不迎接!”话音刚落,“哗”的一声,骑兵队伍里面一下子打起十二面金灿灿的天子龙旗。旗角随风飘扬,描金绣银的大旗在太阳下闪耀着光芒。
哨兵赶紧跑回去报告。罗成峰本来正在喝水,听到钦差驾临门口的消息,吓得他一口水都喷了出来。这回不由得他不相信了。天子的团龙旗哪里是一般人能打的?除了天子出巡,再有就是钦差才有资格打这面旗帜。其他人等要是擅自打出这面旗,以谋反论处!
罗成峰刚才还在为粮草的事情苦恼呢,现在钦差一下子来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祸。总之来都来了,福祸就先丢在一边,先接驾再说。
罗成峰急忙命令军士打开寨门,放队伍进来。自己则整理衣甲,传唤了一干将领,准备面见钦差。
钦差的马车慢慢驶入寨门,然后停下。一个年轻官员穿着四品的官服,手中拿着尚方宝剑,缓缓走下车来。
罗成峰看到黄承身着的四品官服,心中再无半分疑虑。此人便是钦差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