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如黄承前夜料定那样。肖光佐之死这件本该绝密的事情在固阳县传的沸沸扬扬。百姓们无不议论纷纷。当这个消息传到县衙公署的时候,办公的官吏无不如遭雷殛,一个个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平复下来。这肖大人不是在外公干吗,怎么死在了大牢?
他们也不处理手头的事务了,决定到驿馆行辕兴师问罪。哼!起先你钦差行辕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说县令大人在外公干吗?这次倒看你们如何分说!
他们为什么敢去责问钦差?要问他们到底怕不怕钦差权威呢,那肯定是怕的。但这次的事情已经关乎到固阳一县的脸面问题了。无故扣押一县长官,还使其惨死狱中!这简直是在打固阳衙署的脸啊。这样下去,以后他们还怎么管理治下民众?所以,这次一定要讨一个说法来。众人自觉有理在身,自然是胆气豪壮,不惧虎狼!
小吏们气势汹汹的走出衙署,迎面碰见刚来当值的杨旦。一众小吏朝杨旦行礼。肖光佐这个正职堂官一死,实际上就是杨旦这个佐贰官最大了。由这个佐贰官带头,他们胆气也足些。
燕国官制,朝廷人员有官有吏。虽说八品的县丞是小了点,但怎么着也算是朝廷命官。至于其余的九品,未入流的人员。都算不得官,只是个吏。
以吏问官无异于以下犯上,正所谓民告官,奴告主,不管有理没理,先吃三十杀威棒!有杨旦这个正经的朝廷命官带着,也不怕钦差先赏他们杀威棒吃!
但你想想杨旦是什么样子的老狐狸,他又怎会做这个出头鸟?自然是一番推脱,一会说什么衙署有什么要事处理。一会说案头的卷宗都是加急的,不能耽误。一会儿又说什么家中还有急事。反正就是不出头。
小吏们见说不动杨旦,内心虽是恼怒,却也无可奈何。谁教人家是佐贰!一伙人几经推选,选了文案的钱主薄做了头领。要说这钱主薄吧,乃是从八品,低低的倒也够得上是朝廷命官。只不过不是佐贰官,说起来不是那么硬气罢了。
主薄带着一些芝麻小吏去找钦差的麻烦?找死!杨旦看着远去的人影,低低地说道。
今日固阳城内的情景正是杨旦的杰作。其实昨天晚上他就知道肖光佐死在牢里的事情了,意料之中而已,要是今天肖光佐还活蹦乱跳的他才害怕呢。
现在县令死了,黄承肯定少不了要收拾局面。我在你背后煽风点火,烧你个焦头烂额!你越是手忙脚乱,我就越有时间把事情办圆满了。到时候做成一桩铁案,你黄承纵是通天的本事也奈何不了我分毫!杨旦露出笑容,可虽然是笑着,但怎么看都是一脸狰狞的模样。
驿馆门口,大门紧闭。钱主薄带着一伙人来到门前,上前就去怕打门上的兽头门环。门口的侍卫也不拦着。是啊,他们凭什么拦着?大人也没有授命阻挡,这些人万一要是有什么急事禀报,耽误了反倒是自己的不是了。
钱主薄就这么一直拍着,金铁相撞发出的声音响彻门房。不一会,秦同出来查看。说实话,现在秦同的心情也不好。自己刚回来就莫名其妙被黄承骂了一遍。现在又不知道是谁在门口这么大声地在拍门。门口的侍卫都是死的吗!
门一打开,钱主薄就停止了拍门。他退回门前的台阶下,和一众小吏站在一起。朝着秦同作揖行礼。秦同他们还是认识的,平时就是这个大人一直在衙署协同处理事务。
钱主薄行完礼后说道:“秦大人,卑职这次带着一众同仁前来,只是为了讨一个公道。希望钦差大人和秦大人能够和我等解释解释肖大人这件事。”
秦同有些诧异,他们怎么知道!大人不是严令保密了吗?看来这固阳就是个筛子,只要有一点孔,秘密就藏不住。秦同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钱主薄一行人:“此事乃是钦差大人亲自定下来的,你们在质疑吗?”
“卑职不敢质疑钦差大人,只是钦差大人肆意抓捕县官,并且致其死亡,怕是不合章法吧?”
秦同脾气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又被钱主薄一阵逼问。不由得火起,心说道你个上门卒子也敢来将军!冷声道:“哼!有什么不合章法?大人有尚方宝剑,王命旗牌。五品以下官员漫说是拘捕,就是斩了也没什么!先斩后奏乃是皇权特许,你这是在质疑大人还是在质疑皇上?”
钱主簿不依不饶:“钦差大人可以先斩后奏不假,但杀伐也要讲究名正言顺。现在无故逮捕官员,又看管不严,导致惨死狱中。这与草菅人命何异!这教我等以后如何管理治下?朝廷脸面何在?”
秦同听了直想笑,还无故,草菅人命!真是不知羞耻。他肖光佐做的坏事还少了?但是秦同又不好对他们明说。毕竟大人还有一些盘算,肖光佐贪污,杀民的事情牵扯太广,现在又正是流言纷纷的时候。一旦曝光,无异于坐实了罪名,难保会不会打乱大人的计划。这些黄承还没有和他说起过,他倒也不好擅作主张。
见秦同不说话,钱主薄还以为是秦同理屈词穷,不能应对。于是更加得意:“我等希望钦差大人给我等一个交代,给固阳百姓一个交代。否则,我等便联名上书朝廷,让皇上定夺!”
好你个小吏!居然敢威胁大人?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们平时和肖光佐朝夕相处,怕也是一丘之貉吧!现在还在为肖光佐张目,简直岂有此理。秦同内心愤怒,但是却不能反驳。实在是憋屈的很。
这时,从门内走出来一个侍卫。手上拿着一张纸条。递给了秦同。秦同打开了纸条,只见纸条上乃是黄承的字迹,上面只写了八个字“实言以对,雷霆手段”。
秦同看完这八个字后会意,松了一口气后一脸的释然。终于可以回击了!
他把纸条折好,看向钱主薄:“好,你们要个说法,那本官就给你们一个说法。为什么要抓肖光佐?以为他贪赃枉法,盗卖灾粮。因为他丧心病狂,残害流民!”
钱主薄一行人被说懵了,这些他们都不知道啊。什么盗卖灾粮,残害流民?
也难怪他们不知道,卖粮和赈灾的粮米都是仓大使在负责。仓大使在前几日肖光佐被抓当天就暴毙了。等到黄承想起来,派人去抓捕的时候已经是尸体一具了。黄承没有为难一具尸体,所以钱主薄他们只当仓大使是自然死亡,没想到还有这样一番大案。至于残害灾民的事,那是青州卫干的,他们上哪儿知道去?
钱主薄有些不相信:“大人所知怕是捕风捉影吧,钱某在固阳许久都不曾得知,大人又是如何知晓?”
秦同见他还不死心,直接说道:“大人自然是经过一番明察暗访的!那是你们这些尸餐素位的庸人可比的?身在其中却不能发现罪恶,老百姓养你们有什么用!”
钱主薄被说的面皮发红,却还是犟道:“小人还是不敢相信!我要上奏朝廷,让天子定夺。”
秦同见他动不动就抬出天子,心里厌恶:“你想写且去写!大人说了,肖光佐罪无可恕,凡为其张目者皆是同党!你们还要继续吗?”
小吏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其中还有这种故事。若是这样,今天自己就是无理取闹。何况钦差说了再敢张目就是同罪论处。五品以下都可以先斩后奏,何况自己!一个个忙不迭的告罪离开,逃也似的远离驿馆,一刻也不想多呆。哪还有刚开始来的时候那雄赳赳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