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随意一笑,对吕萍的话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看着舒娥的门口说道:“曹兄弟,刚才说送水的人呢,怎么把人吵醒就跑了。”
舒娥心中一动,东陵这话似乎是在提点自己,忙清了清嗓子,加粗了声气说道:“是啊,吕……公子,你看见刚才来打门的伙计了吗?”
舒娥说着话,这才发现吕萍今日又换了一件靛青色的锦袍,只是这靛青之色却较寻常的靛青深重,大抵是因为袍子上的花纹多用黑色的缘故。腰间仍是垂着两条黑色的带子,脚下是浓的近乎黑色的靛青缎子做的鞋,连带头上束发也是黑色的缎带。
这一身过于浓重的颜色,更衬得吕萍一张粉脸白皙娇嫩,双眼黑似点漆,更美在她的两弯长眉虽然细,却也是一般的黑。舒娥立时想到了眉目如画四个字。
吕萍听到舒娥的话,瞪着东陵的眼神也收了回来,只是脸上却依然是一股气呼呼的神色。舒娥不知是为了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又问了一遍:“吕公子,你看见了没有?”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吕萍果然生了气,而且是生了不小的气:“人家是来找你的啊!站在你门口又敲又喊,你就没有听见吗?”
舒娥心中一凛,这话好似意带双关一样。可是当此情形,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强自解释:“我……我听见了,你什么时候到的?你……你也听见了吧,我叫他等一等,谁知道一开门他就不见了。”
“你叫他等,他就要等吗?”吕萍的怒气好像是一点都没有降下去:“人家等了那么久,你就是关着门不肯出来,那又有什么办法?”
舒娥听来听取,心中想到的只有两个字,果然。
可是吕萍还在絮絮不停地说话:“等不及了行不行,没有耐心了行不行,你是谁,为什么要让人家等你?你不愿出来,就永远不要开门啊!”说到后来,清脆的声音竟然带了几分哽咽,瞪得大大的眼睛也慢慢变得通红起来。
舒娥晚上虽然闭门不出,可那毕竟不是她自己在这个房间里。而且吕萍在东陵的茶里下了迷药,说到底也是她不对在先。
舒娥曲不在自己,一大早起床就听吕萍在这里发脾气,心里也不由得有几分微微的恼意,忽然看见吕萍红了双眼,哽了声音,心里却登时又不忍起来,张了张嘴又攥了攥手,神色尴尬语无伦次地安慰道:“这……吕姑娘,这个……是我不好。我昨晚多喝了酒,早上醒的迟了,没有听见有人送水。姑娘找我什么事,在外面等了很久吗?在下实在不知道你也在外面,让公子久等,实在……”
吕萍的眼泪跟笑容一起出来,忙伸手抹了抹眼泪,笑道:“什么在上在下,姑娘公子的,你又跟我客气什么了?”看舒娥仍是神色惶恐,忙又说道:“曹公子,你……你恼了吗?生我的气吗?是我不好,我不该一大清早就来跟你发脾气,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
舒娥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暗想,你这可不是没头没脑的话,恐怕昨晚早就想发脾气了。
吕萍细看了舒娥两眼,忽然低下了头,神色甚是腼腆,片刻沉默,忙又说道:“啊,曹公子,你还没有洗漱吧?我这就叫伙计给你打水去。”说完扭头便走,不给舒娥客气和推辞的机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笑道:“对了曹公子,你早上想吃什么?昨晚我忘了交代,也不知道店里准备有什么吃的。我下去问问再上来告诉你,好不好?”
舒娥点了点头,目送欢欣鼓舞的吕萍走下楼梯。只是走到拐角的地方,舒娥却仍是眼尖地看到吕萍举手擦了擦眼角。
舒娥又是好奇,又是同情,这女子处处给人一种好生奇怪的感觉,可是除了忽喜忽嗔、喜怒无常之外,舒娥却又说不出她具体怪在哪里,奇在哪里。不过舒娥此时此刻也明白一件事,吕萍对自己好,那时绝无可疑。
方才店里的伙计说话略微随便,吕萍便怒声呵斥那伙计,恐怕还免不了拳脚相加,可是自己对她说话客气一点,她却立刻欢颜阻止,而且她跟自己说话,也是随随和和,没有什么谦逊客气。方才她向自己道歉,含义诚恳固然是毋庸置疑,而她忙忙去给自己找水找早点,也是满怀诚挚。
舒娥看着空荡荡的楼梯轻轻叹了口气,忽然听见一边的东陵轻声说道:“后悔了?”
舒娥差点忘了东陵还在一边站着,扭头看了看东陵,说道:“后悔什么?”
东陵仍旧倚着门,听舒娥问起,随手伸手敲了敲身边的门。
舒娥明白东陵其意所指,低声说道:“不知道她有什么事。”
“路上偶遇的人,又能有什么要事?”东陵低低说道:“收拾东西,吃完就上路。”
东陵的白马和舒娥的雪蹄果然神骏,一夜休息再度上路,奔跑起来只听得耳边的风声呼呼。
舒娥从颈中拿出鸽哨,吹了几声,招呼一对白鸽同行。哨子刚刚吹响,舒娥忽然勒住了马,对着从身边疾驰而过的东陵大喊:“东陵兄……”
东陵骤然听得舒娥勒马呼唤,匆忙中勒起了马头,白马后腿人立,上身却已经转了过来,也不见白马停顿,前脚刚落地,就回身奔到了雪蹄身边。
若是在平时,舒娥即便嘴上不称赞,心里也要暗暗喝彩,可是此刻却只是急道:“东陵兄,白鸽受了伤,不知道赶不赶的过来?”东陵还未开口,舒娥又慌忙说道:“是了,昨晚给鸽子裹完伤,它们还在马旁边飞了一会儿,可是后来……后来到了客栈,我怎么竟忘了!”
东陵说道:“鸽子受伤并不太重,独自飞行应该没有问题。而且遇见那吕萍之后,她的鹰始终跟着她,无法去袭击你的鸽子。”
舒娥点了点头,略一定神,说道:“是了,我的鸽子怕她的鹰,所以飞到了别处也不一定。只要听到鸽哨,应该石灰跟过来的。”
东陵掉过马头,对舒娥说:“走吧。”
舒娥又拿出鸽哨使劲吹了几声,方才忧心忡忡地纵马前行。一路快跑,心神却都放在鸽子身上。
奔驰不久,舒娥果然听到了背后不远扇翅的声音。<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