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永安堂,丁香拿着一包碾碎的药,说:“一日两钱,早晚分用。”舒娥点点头,自去揭开鸟笼上的袱搭,给鸽子喂食药末。
最近庆寿宫里格外忙碌,舒娥便回过太后,在永安堂西间里抄经。舒娥叫采薇端了清水,净了三遍手,在西面的小香炉里焚上一快紫檀香,然后开始研墨抄经。丁香在门口坐着做针线,一面照顾舒娥的茶水。
抄了一阵,舒娥叹了口气,轻而长,把手中的笔放在一架精致的细瓷笔搁上。丁香回过头,看舒娥不再写了,忙放下针线,斟了一杯水端给了舒娥。舒娥接过水,怔怔地并不喝,忽然把水放在桌子上,拉住丁香的手,叫了声“丁香姐姐”,便一语不发。
丁香任由舒娥拉着,也不说话。她知道自从进了宫,舒娥就越来越是郁郁寡欢。以前在府里的时候,舒娥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因为太太讨厌她脸上有疤的样子,就让她去服侍一个又疯又哑的人。舒娥却总是柔顺懂事,谨小慎微地过着,只有见到自己的时候,眼里的神色才是真正地高兴,后来跟了三少爷,才算是真正过得好了些,脸上眼里,都是知足的样子。
可惜……唉,好景不长……不过短短半年,便进了这深宫之中,以妃嫔之选来了,却以宫婢之位受封;太后宠爱有加,却要受妃嫔的冷落——这中间的难处,恐怕是谁也体会不到的。
丁香心里怜惜舒娥,还像在曹府里,对那个温柔恭顺的小妹妹一样。自己受些委屈,忍忍也就过了,最怕的,还是有人给舒娥气受,自己却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挺身而出去保护她了。
“丁香姐姐。”舒娥小声叫道。
“嗯,我在呢。”丁香拍拍舒娥的手背。
“那尚才人让你受了委屈,现下我知道了缘故,却没有办法帮你……”舒娥望着丁香的眼睛。
“你……你怎么知道?”丁香有些惊奇。自从在后苑一遇,又几次在这庆寿宫左近遇到尚才人,有人处不过故意傲慢无礼些,无人处,却总要冷言恶语相加。只是实在摸不着头脑,不知除了后苑一事,究竟如何得罪了她,况且在后苑相遇,也不过是她借题发挥,无辜找茬罢了,算不上得罪。
舒娥不说话,只是拉着丁香的手,径直走到东间,何嫂正在裁纸,采薇在一旁帮忙按着。这纸便是舒娥日常抄经用的纸,叫做金粟笺。还是太祖皇帝提倡佛教,全国上下印经抄经之风盛行。相传当时浙江金粟山下有座金粟寺,寺里常用这种歙州产的纸抄经,因此这种纸便得了个金粟笺的名字。
这纸颜色淡黄,暗暗有浓淡斑纹,隐隐有透明之状,却又坚实硬密,最适宜抄写经文。舒娥也是从太后那里领到了一卷,交给何嫂裁成书本大小。
何嫂见舒娥来了,笑着放下手里的活儿,问道:“早上让丁香拿去十张纸,夫人这么快就用完了?”
“若有这么快倒也好了,”舒娥笑着说道,一面对丁香使了个眼色。
“采薇,去煎壶太后赏的新茶来,你煎得茶最好吃了。”丁香说道。采薇笑着去了。
“何嬷嬷,你上次回府,三少爷究竟怎样了?”舒娥见采薇出门,便问了何嫂。这句话一出口,何嫂和丁香都吃了一惊。
丁香以为舒娥是来问尚才人的事,却不知道为何牵扯到了三少爷身上;而何嫂却是不明白,这件事进宫后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舒娥怎么知道了?
何嫂叹了口气,随即又笑了。这个笑显得既无可奈何,又忍不住好笑。舒娥想起何嫂覆礼回来当日,也是这样古怪的笑,心下更无怀疑。
三少爷,你……<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