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与顾景淮之间,永远都是朝廷和战场,再也没有其他的话题。
“谨遵祖父教诲。”
顾景淮点头说道、“听说你还带了一个女子回来,是哪里的姑娘。”
顾景淮直言不讳:“是我从幕城带回来的。”
老爷子点了点头:“你向来不近女色,有个女子陪在你的身边也好,只是不要太招摇了,有时间你带过来看看,若是你真的怕我吓到人家,不见也罢。”
老爷子的宗旨就是,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回朝之后,就低调行事,树大招风。
顾景淮明白老爷子的这一点,所以从来没有反驳过。
“已经过午时了,你歇息一下,准备进宫的事宜吧。”
管家听闻顾景淮会提前回来,所以很早就收拾好了房间,现如今那房间里面只有沈十七一个人。
顾景淮的房间是他十六岁的时候住过的,房子简单,也没有特别华丽的装饰,窗外是一片郁郁青青的竹林,在深秋之中仍旧坚韧不拔。
他以前读过的书还在房间的书架里面,沈十七抽出一本兵书看了看,上面的蝇头小字,密密麻麻。
沈十七拿起其中一步细细的看起来,发现顾景淮还在那些小字的旁边写下了黑色的批注。
字迹虽然稚嫩,但是却苍劲有力。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十七的心脏忽然之间像是停止跳动了一般,在那一刹那之间像是骤然停止了一般。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顾景淮小小的年纪就已经又那么狠毒的思想了。
那她又是什么,顾景淮留下的后患吗。
“十七,你在做什么?“顾景淮的声音在沈十七的耳边响起,沈十七猝不及防,手上的书险些掉在了地上。
“你在看什么?”顾景淮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沈十七的身旁,巨大的阴影将她笼罩住,气势带着一种压迫的感觉,沈十七勉强稳住了心神,脸上有露出了那种痴呆的神色。
她大大方方将那本书摆在了顾景淮的面前,指着上面的图画说道:“弓箭。”
在书的右上角,用墨水勾勒出了一把弓箭的形状。
那弓箭顾景淮是认识的,是年幼的他画上去的,没想到被沈十七发现了。
不苟言笑的顾景淮轻笑了一声,他低头朝着沈十七问道:“十七,你认识字吗?十七看了看那几个墨色小字,摇了摇头。
顾景淮哑然失笑,原来十七只认得图画,却不知道那些字是什么意思。
‘’也是,沈家也不会费功夫让这个傻子学习读书习字。
“不认识也没关系,我来教你。”
他搂着沈十七的腰,将她推到了椅子前面,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我来教你写你的名字。”
他亲自动手研磨,拿起放在书一旁的狼毫,轻蘸墨水,在一张宣纸之上,写下了工工整整的一个沈字。
“十七,你看,这是你的姓氏。”
十七伸头看了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顾景淮又提笔,在宣纸之上,重新写上了沈十七的名字。
“十七,这是你的名字。”
十七的名字很简单,写在纸上也不过是寥寥几笔。
顾景淮让她自己写写看。
沈十七自己笨手笨脚的,怎么都写不好,最后写了一张鬼画符出来。
顾景淮却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抓住沈十七的手,一笔一划的领着她写。
十七似乎还是有点天赋的,没多久,十七就已经写的有几分样子了。
“不错,写的很好!”顾景淮对于自己的教学成果显得十分的满意。
“来,我再教你写。”
他重新拿了一张宣纸,在上面慢慢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顾景淮!”“这是我的名字,你写写看。”
或许是这几个字太难了,所以十七写的一点形状都没有。
完全就是鬼画符。
顾景淮看出了她的为难,拉着她的手将狼毫放在了一边。
“实在不会写就算了,休息一下我等下带你去吃饭。”
沈十七常常舒了一口气,将那狼毫放下了。
她仰起脑袋,对着顾景淮绽开了一个笑颜:“好!”宫中人心险恶,顾景淮自然是不会带着十七过去的。
他将沈十七留在了将军府中,让一个丫鬟照看他,自己带着王沥川和傅景义去了宫中。
将军府地处偏僻,乘坐马车需要一点时间。
顾景淮脱下了戎装,换上了华服,衣冠整齐的坐上了将军府准备好的马车。
此时他褪去了盔甲,身上的杀意收敛,衣冠楚楚,他本就身材瘦削,现如今有平添了几分儒雅的俊美,不像是杀人不偿命的魔头,有点像翩翩公子。
两个副将一左一右的跟在他身边,个个身材魁梧高大,像是在侍卫护送公子哥出游一样。
进了宫门,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一条笔直的路的尽头一个巨大的广场随着玉石台阶缓缓下沉,中央巨大的祭台上一根笔直的柱子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与那宫殿上的凤凰遥遥相对。
庆功宴设在了长华殿内,巨大的蟠龙石柱巍然耸立,琉璃瓦反射出了明亮的光辉,异常的华丽逼人。
皇帝一身龙袍,坐在龙椅之上,席间的王公大臣规规矩矩的坐着,气氛融洽之中又带着几分拘谨的感觉。
此时歌舞早已经开始了,看到顾景淮的到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几个舞姬齐齐退下,丝竹声戛然而止。
顾景淮本该早早入座的,可是路上却遇到了民妇求助才误了时辰。
顾景淮自持没有功高盖主,但是却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因为这样显得他太过于目中无人了。
自打他一进殿中,无数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好像他没有将皇帝放在眼里。
顾景淮走上前去,率先向皇帝请罪。
“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年近四十,体态略显臃肿,双眼迷离涣散,听闻他最近沉醉后宫之中,似乎有些无心朝政了,杀了几个直言不讳的臣子之后。
也再也无人敢多言了。
身边的太监接过他手中的酒杯,皇帝眼神微微瞟了顾景淮一眼,笑道:“顾爱卿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顾景淮不肯起来:“微臣路上遇到民妇陈情,耽误了进宫的时候,打扰了陛下歌舞雅兴,实在愧不敢当。”
“顾爱卿言重了,朕怎么为这区区小事,发怒于你呢,眼下是为爱卿准备的庆功宴,祝贺爱卿所向披靡,为我楚国夺下数座城池朕,先敬你一杯。”
皇帝朝着他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顾景淮起身,接过太监递过来的酒,遥遥的和皇帝碰了一下杯子。
“谢陛下。”
‘爱卿不必多礼,快快入座吧、”顾景淮将酒杯重新举起,太监立马为他斟满:“顾某来迟,耽误了大家的雅兴,所以自罚三杯,望各位见谅。”
“顾将军言重了,我们敬你。”
几个大臣起来,陆续的朝着顾景淮敬酒:“恭贺将军,战场所向披靡,实乃我楚国第一勇士。”
“是啊是啊,多年不见,顾景淮还是这般的一表人才。”
官场上的腥风血雨从来都不想战场那边刀剑分明,往往最多的都是暗地里的暗流涌动,此时一片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歌舞美酒和奉承谄媚交错在了一齐,让人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顾景淮端起了一杯酒,再一次的一饮而尽,一双狼眸黑白分明,仿佛洞若观火,将一切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