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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紫凤终于践行承诺,带着青鸾大摇大摆地走进陵京城著名的戏曲坊时,已是三个月以后。
没办法,月安书院最受欢迎的盛紫凤姑娘永远很忙。和她打得火热的公子哥儿们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平日里还有零零散散的课程,哪里有时间陪青鸾到处闲逛呢?宋笙雅又不爱出门,倒是一直闲赋在家的顾小理自告奋勇,陪同青鸾打发无聊的时间。当好不容易腾出时间的紫凤积极主动地提出,翌日要带青鸾一起出席宋靖帆做东的聚会时,青鸾眼皮抬了抬,实在没好意思说出拒绝的话。事实上小理带她去过一次幽月坊,听了两句她便觉得没意思提前离开。三个月一过,刚开始见到家人的新鲜劲儿早就过去了,在陵京无所事事,真还不如回到冰寂门。青鸾有点想念枭俞和依沫,以及寡言少语要求甚严的凌寂师父和貌似不务正业实则满腹经纶的三长老了。
“紫凤,你们可算到了!”还没来得及在门荫掸掉身上的残雪,头顶便传来熟悉的声音。紫凤抬头,宋靖帆的胳膊探出三楼的窗户正朝她们招呼。紫凤熟门熟路地领着青鸾直上三楼,这帮公子哥儿向来都会包下观戏位置最好的二楼,今日倒是反常了。
“今天怎么跑三楼来了?不嫌累吗?”包间里已生好炉火,推门进去就是一阵暖意。青鸾跟在紫凤后面朝里面略略一瞄,不出意外还是月安书院中向来与宋靖帆交好的一帮人。唯一出人意料的是,灏王阮麒灏正端坐在主位,见两位姑娘进门,冲她们颔首致意。
青鸾初次拜访罗晏月的那一日进展顺利。罗晏月本就与凌寂相识,青鸾照师父嘱托如实交待完毕后,年龄差距悬殊的二人闲扯家常竟也扯出几分趣味。当青鸾小心翼翼地提出参观整个书院时,罗晏月未作他想,答应得十分爽快。因此青鸾有幸见识了紫凤如何“一展雌风”——她刚刚踏进书厅,某姑娘勇猛地举起椅子砸向一抱头鼠窜男子的一幕便愣生生地冲击着视线。
青鸾的眼角不自觉地挑了挑,对此显然习以为常的罗晏月还是有些尴尬,清咳了两声,厅中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二人集中而来。纵是正在兴头上的紫凤见是青鸾,也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亲亲热热地冲上来:“呀,青鸾……”
腻腻的声音叫在场所有人一阵冷汗。青鸾极力不着痕迹地摆脱这位黏人姑娘的纠缠,紫凤自然不介意,继续甜甜地为众人介绍:“这位就是我的妹妹,盛青鸾!亲妹妹喔……”
青鸾觉得此时自己出声显然不太理智,但迫于礼节不得不情愿地冲着这群东齐最为尊贵的公子们致礼:“……青鸾见过各位……”
没有人回答。青鸾宁可相信这群人是由于身份地位差距而有意忽略自己的存在,而不是被紫凤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风貌吓傻了眼。她无意识地抬眼,正好撞见坐在前排的宋靖帆不着痕迹地朝她扬了扬眉毛。再环视众人仍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青鸾扯出一丝苦笑:自家的这个姐姐实在是……
回想起和这群人初次见面的窘状,即便三个月已过,青鸾还是有些不自在。尤其当日正是众星捧月的阮麒灏率先放下身份,主动以一副熟稔的姿态向青鸾招呼,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尴尬的场面。原本就对这位王爷心存防备的青鸾哪敢草率招架,从上一次在宋家,阮麒灏暗示青鸾二十年前仁王痛失一臂的事件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被淡忘,到即便只是一次简单的会面,他总在暗处先声夺人、步步紧逼的态度让青鸾倍感压力。纵使再不情愿,青鸾也不得不承认,她对这位外表亲和无害、实则深不可测的王爷竟然产生了莫名的恐惧。这种恐惧不是因为自己,而是来自听不进劝、仍然经常同阮麒灏宋靖帆等人厮混在一起的紫凤。
“大家只是玩一玩而已,有什么大碍呢?”每每听到青鸾委婉的劝说,紫凤总是毫不介意地耸耸肩,“阮麒灏真的没你们想象得那么可怕,更何况就算出了事,宋家还有个宋靖帆挡在我们前面呢,怕什么?”
实在听得恼了,紫凤也会发发脾气,撂下狠话:“盛青鸾,你怎么回事,怎么跟娘亲一样草木皆兵!我自然明白我们和皇家之间的关系有多微妙,可是如若不主动出击,整日里就窝在宋家的小院子里,要想知晓父亲被害的真相比登天还难!你若是看不惯,就干脆呆在家里陪着小理姨说说话,她在娘亲面前总是唉声叹气的,也难怪娘亲的情绪越发低落了。”
紫凤平日里不如青鸾稳重,但说话做事的气势却远胜于这个胞妹。青鸾毕竟初来乍到,十年时光总会产生一些隔阂,对此心有抵触的她自然不希望这些细枝末节影响姐妹之间的感情。紫凤脸一沉,青鸾便赶紧住口,今后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只在关键时刻暗暗提点着粗枝大叶的姐姐便是。
如若不是事先紫凤拍胸脯保证,在幽月坊聚会的一群人中决计没有皇室子弟,青鸾也不会这么容易地顶着寒风随她前来。只是帘子掀开、瞥见那抹深紫的一刹那,青鸾便在心中哀叹:紫凤的话果然不能轻信。千躲万躲,今日还是得和这位难缠的皇子打上照面。
而笑容满面的紫凤一见到阮麒灏便炸开了锅:“阮麒灏!你怎么在这里!”
青鸾顿生疑惑。难道紫凤先前真的不知道阮麒灏也在此处?如此说来……
“紫凤,我发觉自从你们姐妹团聚后,你是越发不待见我了。”阮麒灏慢悠悠地从软椅上起身,“连平日里的聚会都经常故意忽略我。要不是今日碰巧在这里撞上了,我还不知道要被你排挤到什么时候。你倒是说说,我又是哪里惹着你了?”
紫凤顿时语塞,扭头一脸苦兮兮地看着青鸾。青鸾明白她的潜台词,低声道:“行了行了,这次不怪你。”
今日做东的宋靖帆见状赶紧赔笑:“灏王哪里的话,昨儿个听七皇子说你们兄弟今日要在此处小聚,我们想着能够一起见着几位王爷和皇子的机会着实不多,这才临时订下三楼的包间。本应我们前去二楼拜访,哪里知道灏王殿下屈尊亲自来到三楼探望,倒是折煞我们几个了。”说罢戏谑地笑笑,屋内众人也跟着哄笑。宋靖帆和阮麒灏二人本就熟稔,这番说辞自然是说给青鸾和紫凤听的了。
对此阮麒灏显然毫不在意,挥挥手道:“本来我还以为自己是不请自到,既然如此,想来紫凤和青鸾是不会赶我走的了?”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和灏王对着干呐?”紫凤正欲答话,厚实的门帘外忽然传来一个清脆响亮的女声,“青鸾,好久不见。每次紫凤和靖帆一同参加聚会,惟独不见你,我还当你是水土不服,担心了好一阵子呢。”
帘子再次掀开,一位身姿高挑、红袍雪肤的少女款款步入,秀眉微挑、双眸闪光,一支牡丹金钗斜插在精心盘护的发髻中,装扮简洁却颇显气质。紫凤一见来人,毫不掩饰满脸的不乐意。可青鸾却无法抗拒这姑娘火热诚恳的问候:“是青鸾的不是,倒叫卞小姐担心了。”
卞夜蓁连忙扶住要屈膝行礼的青鸾:“青鸾跟我这么生分干嘛?我又不是王侯贵族,大家都是朋友,何必见外呢?”
“夜蓁这话倒叫人听着不舒服了,合着我们阮家的人生来就该受排挤?‘陵京三公子’之首果然名不虚传,排场倒是大得很,每次都是你来得最晚!”阮麒灏取笑道,“卞公子,你倒是说说,今天又是什么由头?”
被阮麒灏称作“公子”,卞夜蓁白皙的面孔上飞起两朵愠怒的红晕,压着火气道:“还说!若不是被你和宋靖帆两人恶整,我也不至于背负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名声!”
说起这位卞夜蓁卞小姐,倒是陵京的一位传奇人物。她的来头可不小,身为东齐当今左相卞丞相的嫡女,自小倍受恩宠。卞夜蓁自小伶俐懂事,尤其受卞皇后疼爱,六岁时就破例奉旨入宫接受教养,和阮麒灏等人一起长大,后来又一同进入月安书院,彼此之间熟识得很。前几年陵京各界传言,卞皇后有将自己的侄女指给最疼爱的儿子阮麒灏的意思,只是冕帝忌惮卞相的势力,始终不肯松口。
近年来名满天下的“陵京三公子”被视为东齐未来权势的接班人,其中灏王阮麒灏是炙手可热的皇室继位人选;而都察院下左都御史司徒淳的儿子司徒昕,青鸾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听说司徒淳与罗晏月向来政见不和,因此亲自教养儿子,而不像朝中其他官员一样争先恐后地将接班人送入月安书院。至于这最后一位,可叫人大跌眼镜,传闻中的风流倜傥才貌俱佳的陵京“卞公子”,竟然是一介女流之辈,正是眼下一脸愤懑的卞夜蓁。
青鸾初次见到卞夜蓁时,惊诧于东齐的开放民风,除了紫凤外,竟然还能在月安书院中见到女学生。后来断断续续了解到,这位卞家小姐并不因自己的显贵身份恃宠而骄,平日里接人待物甚是谦和得体,在书院中的人气与紫凤不相上下。而且由于自小在左相府和皇宫中耳濡目染,卞夜蓁处事比紫凤多了几分谨慎和心机。
同为容貌姣好的妙龄女子,又牵扯到上一辈的恩怨是非,心直口快的紫凤不喜欢相门之女卞夜蓁也属常事。青鸾来到陵京后局势尚未摸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除了母亲和紫凤,她都尽量和其他人保持距离。但是私下里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多留意了几人。看似聪慧无害的卞夜蓁便是其中之一。
在青鸾看来,卞夜蓁倒是世间少见的奇女子。养尊处优却不娇生惯养,身为女流却敢于打破常规,像男孩子一样读书论史,并且做出了不错的成绩。罗晏月对自己当初碍于卞相情面收下的女学生也是青眼有加,素日赞赏不少,为此惹得紫凤不高兴,常常撅着嘴道“老师待遇不公”。青鸾嘴上不说,心中却是相当敬佩这位不得不提防的女子。
现今卞夜蓁红着一张脸,怒视一如既往似笑非笑的阮麒灏,一个是红粉佳人、一个是俊朗才子,二者半真半假的嬉闹却偏偏活跃了气氛。公子哥们笑道:“好了好了,眼下人都到齐了。既然灏王都屈尊驾临,不妨将楼下的七皇子也请上来如何?”
冕帝的七皇子阮麒风,这可又是一位叫人匪夷所思的话题人物。
京中纨绔子弟里成日里无所事事、沉迷于声色犬马的不在少数,但若七皇子这般玩世不恭四处惹火的,定然找不出第二个。皇城脚下人人提及“阮麒风”这个名字便大皱眉头。阮麒风出身本就不高,母妃景昭仪是西辽魅影一族一位庶出的公主,当年因求和嫁入阮家,入宫后位分便一直不上不下,冕帝对她也极少眷顾。阮麒风长到八岁,景昭仪便病逝,由于生前一直胆小怯弱,死后留下的稚子也无人愿意照看,随随便便地扔给了宫中的教养嬷嬷。好在当时已断去一臂的仁王见弱不禁风的弟弟被放养实在可怜,便领着阮麒风同吃同住。不过可能是教养实在不足的缘故,乖戾的阮麒风向来不服管教,即便是成年后就连对他有着救命之恩的仁王阮麒修也是爱理不理,久而久之大度的仁王也便随他去。借宋靖帆的话来说,这七皇子从小到大没少给仁王惹过麻烦。而且由于恶名在外,就连冕帝都厌恶这个儿子,膝下诸子几乎都封了王爷自立门户,惟独阮麒风仍然顶着尴尬的皇子身份招摇过市。偏偏由于他是皇子,就连月安书院也得卖他三分面子,书院的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学者就算再不情愿,也得放他跟班精读。好在阮麒风读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青鸾这些天闲来无聊,几乎日日进出月安书院陪着罗晏月下棋聊天,她见着这位七皇子的次数用一个巴掌便数得过来,着实少得可怜。
即便如此,这位举止乖张的七皇子偏生还长了一副好皮相。阮家的子嗣个个长得不错,而阮麒风生来的异族血统更给他添了几分不同于常人的风韵,据说他邪魅的五官甚似景昭仪,只可惜一代绝世佳人早逝,至少青鸾是无福得见了。
阮麒灏平日里甚少主动提及这个不争气的弟弟,然而大庭广众之下也不会拂了众人面子,当即爽快答应道:“也好,我七弟平日里总是嫌宫中戏班子咿咿呀呀得乍耳,说是外边的戏坊唱得更有味道,看戏嘛,就是图个热闹,大家一起聚聚总是更闹腾些。”说罢便吩咐身边的小厮下楼请人去了。
三个刚进来的姑娘久站着也不是个事儿,青鸾再不待见阮麒灏,关键时刻还是得顾着场子,便也大大方方地随紫凤和夜蓁坐下。夜蓁自觉地避开紫凤,两人中间隔着青鸾,倒也不显尴尬。闲不住的紫凤刚安定下来便跟周围人唠叨开了,本就不打算插话的青鸾索性跟夜蓁聊了几句。紫凤听到二人的轻笑有些不开心,作势瞪了自家妹妹一眼,不想正巧被夜蓁发觉,小脸霎时涨得通红。
青鸾见状忍不住偷笑。她心中还在盘算着跟外人一起看姐姐的笑话会不会不太妥当,包间外便传来一阵骚动。众人知是七皇子到了,纷纷站起身来迎接。果不其然,厚重的门帘再次掀开,一位眼生的小厮弯腰进来,恭恭敬敬地请出身后的贵公子。阮麒风一身暗红的锦衣,不似以往总是衣着鲜艳夸张,倒有些向阮麒灏靠拢的趋势。乌黑的发髻竖在头顶,本应衬得人英姿勃发,只是他一双凤目上挑,与今日的装束一搭显得极不协调。青鸾也是凤目,但毕竟只是微挑,加上多年历练更显沉静端庄;而阮麒风习惯了花天酒地的生活,总是眼泛桃花,高挑的眼角也只能徒增轻佻之感。况且寒冬腊月的,他手中竟然还持着一把折扇附庸风雅,也难怪一向不显山露水的宋靖帆都不易察觉地皱起眉头。
阮麒风其人倒是没什么架子,这点和他哥哥阮麒灏如出一辙。众人依例行礼他也毫不在意,随意地挥了挥手便大大咧咧地走进包间。宋靖帆连忙让出阮麒灏旁边的座位,阮麒风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瞄了瞄四周,懒懒散散地说道:“我当三楼能看到什么好景致,五哥放着二楼的黄金地带不要,偏生要跑上来。原来是有大家闺秀在场呐。青鸾,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青鸾有些头疼。本来不经常随紫凤出来就是因为见到这群纨绔子弟便觉得心烦,没想到这样一来再露面她反倒成了众人问候的焦点人物。可七皇子既然点名了,又不能不作答,青鸾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着头皮起身再次行礼:“七皇子身份贵重,哪里是青鸾这样的平民日日能见到的。民女一切安好,多谢七皇子关心。”
客套疏远的回话果然让阮麒风大皱眉头:“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怎么跟那群古板的老学究似的,听着别扭极了。我看你姐姐紫凤行事向来不拘一格,你应该跟她学学!”
青鸾觉得阮麒风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到底也没多少含金量,压根没打算理睬。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身边的卞夜蓁便挺直身板冷笑道:“哟,七皇子这番倒是会说教了,只是不知道前几天刚被皇上批评文章语序一窍不通的人近几日有何长进呢?”
卞夜蓁自小在宫中长大,身份又不同常人,自然不把这个向来受人排挤的皇子放在眼里。只是阮麒风品性虽然不佳,倒也不是块任人拿捏的软骨头:“卞大小姐真是消息灵通,麒风向来学业不佳,今日见着紫凤和青鸾姐妹俩楚楚动人,本想在青鸾面前卖弄几分,不想却在卞小姐面前露了老底,实在汗颜,麒风甘拜下风。”
夜蓁口中“哼”了一声,眼神傲然转向别处,摆明不愿理他。
“不过啊,我还是要好心提醒你一下。你这眼里容不得沙子、还总爱多管闲事的脾性再不改一改,任卞相的媒人踏破苏家的门槛,那苏倾漠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呐。到头来再委委屈屈地嫁给我五哥,可别说我们阮家逼婚,强抢左相之女哦。”
阮麒风突如其来一剂猛药令卞夜蓁霎时满脸通红。青鸾眉头一皱,正要细想卞相之女和苏国公的那位脾气古怪的嫡孙有何牵扯,却听阮麒灏沉声道:“七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些话可乱扯不得。”
阮麒风不再发声,只是得意地笑着。卞夜蓁被他这么一搅和,只觉得怒火中烧,却又无处发泄,端起手边的茶杯草草嘬了两口,随后重重地砸回茶几。而始作俑者阮麒风却好似什么都没看到一般,仍然和周围人放声聊笑。夜蓁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别生气,七皇子平日里不就是这样口不饶人么,为了这点小事闹别扭岂不是跟自己过不去?”青鸾本就对阮麒风印象不佳,夜蓁无端受辱又是为了帮自己出头,心下不忍,侧身安慰夜蓁。即便是向来与夜蓁不合的紫凤,此时也怒视阮麒风,用只有她们三人听得到的音量道:“切,就他这个品性,只能做个混世的皇子,这辈子都别想封王!”
正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阮麒风自然听不到紫凤的抱怨,仍然不顾旁人、大声说笑,话锋不知怎地又转到了青鸾身上:“五哥你瞧,我越看着这青鸾吧,越发觉得有她母亲的神韵。想必宋笙雅年轻时就是这般神采出众。嘿嘿,你说要是大皇兄看到青鸾,会作何感想呢?”
“够了。”阮麒灏乜了他一眼,“你不觉得今日话太多了吗?”
青鸾冷眼旁观。她记得她到达宋家的第一日便遇到阮麒灏,当着诸人的面他也曾有意提及仁王。不过此时青鸾倒不怪罪他只允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毕竟当日阮麒灏刻意压低嗓音没让宋笙雅太过难堪,同时可能也是一种“善意”的提醒。而今时今日,阮麒风应当纯粹是没话找话,依着自己和仁王还算不错的关系跟阮麒灏找茬吧。
“玲珑节将至,盛姑娘也该进宫了。别激动,盛紫凤,我说的可不是你。”阮麒风在阮麒灏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又笑眯眯地要跟青鸾姐妹俩搭讪,“天一冷,最近我大哥的痛风又犯了。不知道春暖花开的时节,见到盛姑娘的如花美靥,会不会好转些呢?”
紫凤脸色一冷,再也不顾身份悬殊就要拍案而起。青鸾眼疾手快,及时按住了她。
“青鸾,我这个七弟向来如此,你别跟他一般见识。”阮麒灏担忧地看了看青鸾和紫凤,想要在局面一发不可收拾之前尽力做些挽回。
“没关系。”青鸾在众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平静地笑笑,“七皇子说话直率,其实并无坏心,我不会介意的。”
直觉告诉她,如同阮麒灏其实并不似外表看来这般春风和煦,同在深宫中久经考验的七皇子也绝非等闲之辈。别人可以当阮麒风是肆意胡说一笑置之,可心思缜密的青鸾却宁可相信他那双眯起的桃花眼中一定有秘密。她隐隐约约感觉阮麒风的话在向她透露着什么信息。可会是什么呢?被阮麒风搅得一团乱的聚会结束后,在回宋府的路上,青鸾依然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喂,你今天跟卞夜蓁聊得很开心嘛,你们什么时候处得这么好了?”一路上紫凤嘀嘀咕咕、不依不饶。
“还好吧,就在你全神贯注跟灏王打情骂俏的时候。”青鸾有心事,随口胡乱敷衍了几句,不想正戳中紫凤的心事。也不顾此时正在马车上,她急急地蹦了起来:“你,你,你!你乱说什么!阮麒灏可是跟卞夜蓁两情相悦的!”
青鸾转头奇怪地问道:“不对啊,你之前不是说灏王喜欢齐家的姑娘吗?怎么又换成卞夜蓁了?”
紫凤意识到说错了话,却如同泼出去的水一般收不回头了。
“我的天。”青鸾瞠目结舌,“不会真是娘担心的那样……你……爱上阮麒灏了?!”
“什么什么呀!什么爱不爱的,姑娘家的说这样的话不嫌害臊呀。就是……就是……哎呀,就是那样嘛,没你们想得那么严重!再说阮麒灏他为人确实还是挺好的……”紫凤再嘴硬也自知蛮不下去,本想在青鸾面前扳回一城,不想越解释声音越小,最后变得如同蚊虫哼鸣一般,原本红润的肤色在炉火的映衬下竟显现出几分从未有过的娇羞。
青鸾重重坐回柔软的坐垫上。情形越发复杂,与罗晏月的密谋尚未有起色,紫凤又犯了其实情有可原的大忌。她忽然感觉很累。
玲珑节。进宫。青鸾想起了阮麒风提及的两条导火线。
短暂的平静生活即将落下帷幕。青鸾的双手不自觉地捏紧。<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