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大殿之中针落可闻。
感受到夏清风周身迸发出凌冽的杀气,谭聪不由心惊肉跳,连呼吸也尽量慢进轻出,生怕不小心弄出点动静,让自己变成她最终爆发的导火索。
张明浩与宁夏也许不清楚,谭聪可是亲眼所见。当年前任火土二位旗主只不过追问了几句夏清风那五年都去了何处,这本是极为平常的事情,却被夏清风打成重伤,双双丢入万毒汇聚的化血池中。
多少年来,每每想起二位老旗主死前的惨状,谭聪无不噩梦缠身。而今日,他仿佛又看到了旧事重演。
眼见夏清风目光中的杀意渐重,谭聪紧张的手心里满是冷汗,他不住地盘算是该帮张明浩二人抵挡夏清风山雨欲来的雷霆一击,还是弃张明浩和宁夏于不顾,就此跪倒请罪。
谭聪心底举棋不定,夏清风此刻也是犹豫万分。从李后的密信可以看出,发兵之日应在旬月之间,这个节骨眼上,夏清风最担心五毒教出现内讧。
杀掉张、宁二人不难,就算再加上谭聪,也只能让她多费一番功夫而已,但之后呢?其三人的部曲会作何反应?多年不出金蟾宫,她已不敢断言教中是否仍像以前那般忠心耿耿了,眼前三人今日的态度便是最好的例子。
念及于此,夏清风缓缓起身,身上宽大的斗篷竟然无风而动,像似无数道气流在斗篷内盘旋攒动。随着她离开宝座,张明浩三人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死死盯着她隐于斗篷下的双手,紧张地提防她突施杀手。
夏清风非常满意三人的反应,她冷冷扫视三人,语气冰寒彻骨:“今日,你们是来逼宫的吗?”此话一出,大殿中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张明浩等人忍不住再次后退半步。
眼看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到了极点,谭聪感觉如再不开口的话就要出事了,忙躬身道:“禀教主,属下绝无此意。”他这话果然稍稍缓和了紧张的气氛,也让夏清风相信起码谭聪不敢与张、宁二人联手。
夏清风微微点头,冲宁夏道:“你们呢?”
宁夏闻言一怔,扭脸看向张明浩。如今命悬一线,夏清风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张明浩,宁夏已暗下决心,就算死,也要与张明浩死在一起。
谭聪与二人相识日久,深知二人脾性,他怕二人情急之下再说出激怒夏清风的话,忙扯了扯宁夏的衣袖,率先双膝跪倒,大声道:“属下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张、宁二位旗主绝无大逆不道的想法。”
“是么?是不想,还是不敢?”夏清风幽幽叹了口气。随着她语气减缓,谭聪三人顿觉周围压力骤减,也跟着暗暗松了口气。
宁夏不答,依旧看着张明浩,目光流露出款款深情。张明浩读出她眼中的决绝,心中却掠过一丝不忍。
心思电转,张明浩拉着宁夏俯身跪倒道:“没有教主便没有我等今日,属下绝不会忘记教主大恩。属下此来只有一个请求,恳请教主放弃出兵,如能答应,属下死而无憾!”
宁夏见张明浩表态了,也跟着道:“属下甘愿跟随张大哥一起,万死无悔!”
夏清风看二人夫唱妇随的样子,冷哼不已。眼瞅双方又要僵持,急的谭聪在一旁直揪胡子,心里暗骂张明浩不知进退。
其实张明浩嘴上说的决然,心中却已料定大事当前,夏清风必不愿擅起杀伐,不然刚刚双方已经开始动手了。
果然不多时,夏清风微微颔首道:“本座已知你们的想法,其实你们反对出兵亦不是一年两年了……”
宁夏等人的确从数年前便一直反对夏清风出兵,而每每提出来,夏清风总会用这句话作为开口来搪塞众人。
今日宁夏又听夏清风打算老生常谈,忍不住插口道:“请教主收回成命,仔细考虑属下的苦心再做答复!”
夏清风被其打断很不高兴,当即不再解释,冷哼道:“如果我执意出兵呢?”
宁夏又欲接话,谭聪岂容她冒失,忙抢言道:“既然教主执意如此,属下等定会誓死相随,以全忠义!”
张明浩也悄悄拽了拽宁夏的衣襟,故意高声道:“谭大哥说得对,我等定会誓死追随,只是属下还有一个请求。”
“讲!”夏清风瞪了一眼宁夏,此刻在她心中已恨上了这个平素对她百依百顺的年轻旗主。虽然她深知爱情对一个女子会有怎样巨大的影响,但越是如此,她便越恨那些情有所属的眷侣。
目光在张明浩与宁夏二人之间流转,夏清风心头不断泛起一张令她永生难忘的英俊面孔。那张面孔坚毅、果敢,笑起来却又非常阳光、潇洒,还带有那么一点点孩子气。
霎时间,夏清风竟有些失神,以至于根本没有听清张明浩再说些什么,直至张明浩再次高呼“请教主恩准”时,她才暮然惊醒。
她想开口询问,又不愿失了高高在上的气势,只好看向谭聪。谭聪察言观色,立即道:“禀教主,经过数十年休养生息,不少教众已有家室,甚至已经将岭南作为了他们的故土,所以张旗主才恩情您恩准,将不愿跟随出征的教众放归山野。”
“原来如此,”夏清风细细盘算其中深意,却发现并无不妥,于是呵呵笑道:“张旗主所请不无道理,本座绝不是一意孤行之人,待他日迎回李后密使之后,教中各旗还会有番合议,到时候,你们可再提出来,让大家一同拿主意。”
说罢,她再不停留,转身快步走入后殿去了。方才片刻的失神,已让她心神大乱。那张魂牵梦绕的面孔竟催出了她两行久违的清泪。
此事,这两行泪水正沿着她的腮边缓缓流下,她决不能被部下看出丝毫失态,决不能被部下猜出丝毫端倪。
夏清风就这么走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良久,谭聪才回过神来,扶起仍在发愣的张明浩,道:“事已至此,咱们只能寄望于下次合议了,孰不知,咱们今日已于鬼门关外逛了一圈啊。”
张明浩默然点头,轻轻扶起宁夏。
三人缓缓走出大殿,步履沉重,一如他们沉重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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