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祥和春福换好便服,从偏门离开重华宫来到了望仙桥直街,只见到处张灯结彩、人山人海,喧嚣声、谈笑声,与冷清的重华宫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让他二人倍感气愤的是,沿着鲁府的墙边,送贺礼的队伍排成了一条长龙,几乎排到了重华宫西侧的靴儿河边,其中不乏地方大员亲自带人等候进入鲁府。
由于并未看见轿,丰祥猜测迎亲的仪仗想必早已上路,便在附近寻了个茶摊,期望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但听了半晌,旁人却总是一味的在夸赞新娘子美若天仙,言语间充满了羡慕。
丰祥心中奇怪,忍不住冲邻桌一个中年男子道:“方才阁下一直在说新娘子如何,莫非阁下与鲁府熟识?还是迎亲队伍早已返回?”
“鲁府岂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攀附上的?”中年男子笑道,“你有所不知,新郎、新娘一直在鲁府居住,这次迎亲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其实出门时新娘就在轿子里。”
“据我所知,新娘并非京城人士。”丰祥不解道:“依照礼俗,新娘应该从父母下榻之处发嫁,难道新娘的父母没来?”
“何止新娘父母,”中年男子摇头道,“就连新郎的父母也不在京城,都是鲁府一手操办的。”
丰祥想了想,又问道:“新郎、新娘就没有什么亲属进京?我听说双方背景都很了得啊。”
中年男子显然是个好事之辈,闻言舔了舔嘴唇,嘿然道:“嘿嘿,不妨告诉你,这门亲事好像双方亲属都不赞成,是虎师将军鲁将军硬生生撮合在一起的。”
“愿闻其详,”丰祥拱了拱手,又替中年男子叫了碗热茶。
中年男子愈发得意,不由声音也提高了几分:“看来你刚来不久,方才这里可是热闹的狠啊!那新郎看上去一表人才,谁知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迎亲队伍刚刚出门,便有一红衣女子忽然冲出来大骂新郎喜新厌旧、始乱终弃,甚至动手打落了新娘的盖头,不然我们又怎能一饱眼福,知道新娘是俊是丑?”
他咂咂嘴又道:“正因红衣女子这么一闹,才让我想明白了其中的微妙,分明那新郎倚仗鲁府权势,强行抛弃旧爱,另结新欢,不然为何这等大事不见双方一位亲人?”
“原来是你自己的猜测啊。”丰祥苦笑着摇了摇头。
中年男子见他不信,顿时有些着急:“人家都打上门来了,不容你不信!”
他深吸口气,还想说下去,同桌一老者碰了碰他的手肘,小声道:“孙三,这里的人你惹不起,莫图一时痛快,给自己招来祸事。”
“你害怕什么?老郑,有谁会在意咱们?”孙三说的兴起,哪里肯听,继续道:“那红衣女子功夫好生了得,七八丈的距离一跃而过,简直快如闪电。若非新娘也身怀武功,否则被打落的就不仅仅只是盖头咯。”
随着他的口沫横飞,丰祥渐渐弄清了事情的始末,原来礼炮过后,迎亲队伍陆续走出鲁府大门,新郎官刚要上马,就见一红衣女子越众而出,指着他破口大骂。
新郎官显然与红衣女子认识,口中喊着大姐,就要上前制止,这时新娘也走了出来,那红衣女子突然飞身而起,五指成爪,闪电般扑向新娘。
众人惊呼声中,新娘盖头瞬间被打落在地,好在新娘身手敏捷,及时抽身后退,才不至于娇容被毁。红衣女子还待追击,雷鸣与黄韬已双双抢前,一起抵住了红衣女子。
混战中,红衣女子不停大骂新郎为攀附权贵不顾昔日共生同死之情,新郎却始终护着新娘一言不发。在打伤了十几名鲁府侍卫之后,红衣女子终显不支,若不是一黑衣男子及时现身相救,恐怕已被雷鸣所伤。
听到此处,春福忍不住问道:“最后红衣女子如何了?”
孙三被打断话头,脸色有些不悦,不过仍答道:“黑衣男子拽着她向西逃去,雷鸣要追,被新郎劝住了。哼,还算那小子有点良心,不敢赶尽杀绝,害了旧性命。”
话音未落,旁边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你莫要胡言乱语,方才新郎不是喊红衣女子大姐了吗?怎么到你嘴里又成了旧?”
丰祥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的青年男子正冷冷盯着孙三。孙三口中虽满不在乎,但心里仍惧怕真遇到新郎的亲属,慌忙结了茶钱,与同伴消失在人群之中。
丰祥苦笑一声,冲青年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阁下认识新郎?能否入座一叙?”
青年男子动也不动,冷哼道:“你是何人?为何一再打听新郎的底细?若只是好奇,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看热闹为好。”
“你这厮好生不会说话。”春福不满地瞪了青年男子一眼,撇嘴道:“瞧你尖嘴猴腮、赤须如鬼,也不是什么好人。”
青年男子五短身材,须发黑中透红,平素最恨别人以此取笑,闻言顿时大怒:“若非小爷今日有要事在身,就凭方才这话,定撕了你这张烂嘴!”
“你敢!”春福毫无惧色,朝着青年男子一挺胸膛道:“大宋皇城、天子脚下,岂容尔等宵小胡作非为?”
青年男子仰天打了个哈哈,满脸轻蔑之色:“胡作非为?李党嚣张跋扈、横行霸道,胡作非为的还不够?在下怎么没看见有谁站出来管管?”
“你!”春福气得浑身发抖,却不知如何反驳。丰祥不紧不慢的沉声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
青年男子一愣,不由再次打量了丰祥二人一番,抱拳道:“在下薛华,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你想套出我们来历,好伺机报复么?”春福冷笑一声,挡在丰祥身前。丰祥已听出此人断非李后爪牙,笑道:“义士可否借步移尊?你我寻处僻静之所长谈?”
“这……”薛华看向鲁府大门,面露犹豫之色。
丰祥又道:“老夫猜不错的话,义士来此定是想搅了这场婚庆。实不相瞒,老夫亦有此意。”说罢掏出一面令牌在薛华面前晃了晃,随即揣回怀中。
薛华眼前一亮,再不迟疑,引着二人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
这时,礼乐声大作,迎亲的队伍已围着京城转了一圈,正在返回鲁府。人群嘈杂,都争先恐后的涌上前去看热闹,根本没人留意三人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