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越走越远,直到听不见营寨中的半点声响,谭聪才道:“这里已无旁人,有什么话快说吧。”
他顿了顿,看了李仲飞一眼,又道:“难道押送薛华出了差池?”
“谭旗主英明。”李仲飞忙道,“薛华杀死押送弟子,打伤宁旗主贴身婢女翠儿,现已远遁无踪。”
“什么?真是不顺!”谭聪一愣,皱眉道,“不过跑了便跑了,本尊还以为什么天塌地陷的大事。出兵在即,你们却纠结这等鸡毛蒜皮,还不快快带队进寨!”说罢转身要走。
景汝林急忙横跨一步,拦在谭聪身前,单膝跪地,道:“薛华并非侥幸逃脱,实乃被木子风放走的!”
“胡说!你莫要因翠儿受伤,便血口喷人!”李仲飞指着景汝林的鼻子,冲谭聪道,“景汝林公报私怨,陷害属下,请谭旗主明鉴!”
“放屁!我有真凭实据,翠儿亦可作证。”景汝林丝毫不让,同样冲谭聪大声道,“木子风吃里扒外、勾结外贼,其罪当诛,请旗主做主!”
谭聪轻捋银须,目光在二人脸上缓缓扫过,沉声道:“汝林,将经过详细道来。”
“谭旗主!”李仲飞心中大急,惊慌之下也向谭聪跪倒。谭聪却一把扶起他,肃容道:“子风莫急,汝林虽是本尊亲随,但他若有半句不实,本尊绝不姑息!”
话已至此,李仲飞想阻拦也没了借口,只得退立一旁,心里不停盘算着对策。
景汝林得意地瞥了一眼李仲飞,清清嗓子道:“翠儿对属下亲口言明,张、宁二位旗主决意阻挠教主北上,这次派木子风前来绝命崖,便是让他寻机留在教主身边。一旦教主大军受阻,水木二旗便趁机实行兵谏,逼迫教主回心转意。”
“受阻?”谭聪沉吟道,“他们如何料定大军会受阻?”
“水木二旗已与夷人达成协议。”景汝林指着李仲飞道,“而他木子风,便是促成这件事的人。”
谭聪大惊失色,怒视李仲飞道:“可有此事?你们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景汝林一派胡言!”李仲飞咬牙道,“谭旗主请想,夷人与本教积怨甚深,数月前还连发激战。同袍流出的鲜血至今仍未干透,张、宁二位旗主怎么可能与虎谋皮、自掘坟墓?倘若真有此事,一旦大白于天下,他二人岂能容于天地之间?”
“那你说,”听李仲飞说的义正词严,景汝林大急道,“翠儿生性良善,教中尽人皆知,她又身为宁旗主贴身婢女,怎么可能会凭空捏造,陷害自己的主人?”
“我怎么知道?”李仲飞叹道,“也许她恨我保护不力,欲致我与死地。如此阴险狡诈的小人,还有脸谈良善?”
“闭嘴!”景汝林蹭的一声从地上窜起来,“分明是你有意放走薛华,这一切都是你设的局!”
李仲飞后退一步,轻蔑地笑道:“我已给你说过,楚雨风和商胜都是死在我手里,天王帮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我凭什么放走薛华?说我放走薛华,是你看见了?还是你的翠儿看见了?”
他神情不屑,就是为了彻底激怒景汝林,因为一个人在盛怒之下,无论思维还是言语都会变得混乱,混乱就容易出错。
果然,景汝林涨红了脸,叫嚷道:“你杀楚雨风谁看见了?你杀商胜谁又看见了?谁能给你作证?”
李仲飞脸色一沉,故意气愤地冲谭聪道:“谭旗主明鉴,景汝林口无遮拦、歪曲事实,岂不让当晚血战的数百同袍心寒?岂不让阵亡的百余弟兄死不瞑目?”
谭聪一直在冷眼旁观,事出突然,又牵扯到水木二旗旗主,他一时也没了主意。眼看夏清风出兵在即,根本没有时间让他详加盘查,情急之下,他心生一计,沉吟道:“子风,你虽回总坛不久,但屡立奇功,已是本教中坚。可事关重大,为本教存亡计,本尊只能待张宁二位旗主及一干佐证到齐,再请教主定夺。”
听到有了结论,李仲飞松了口气,暗道一声侥幸。谁知他一口气没吐完,只见谭聪眼中精光爆闪,五指如电,向他抓来。
大惊之下,他本能地仰头躲闪,但只闪了一下,他又牢牢站住,任由谭聪扣住肩头,脸上同时浮现出一丝微笑。
谭聪一击得手,将李仲飞按倒在地,反剪了双臂。景汝林大喜,窜过来就想帮忙,却被谭聪喝退。谭聪随即松开了李仲飞,道:“你为何不反抗?”
“心中无鬼,为何要反抗?”李仲飞趴在地上,笑得十分坦然。
谭聪看着他,目光闪烁不定,片刻过后,忽然长长叹了口气,摆手道:“你回去吧。”
“旗主不可!”景汝林大急,正待阻拦,又被谭聪喝退。
这时,李仲飞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回哪里?”
“当然回水旗,”谭聪一指山下道,“教主出征,总坛的安危就交给你们了。”
李仲飞揣摩着谭聪的用意,摇头道:“属下还未因薛华之事向教主请罪,不能回去。”
“教主那里自有本尊解释,”谭聪负手皱眉道,“你回去告诉张明浩和宁夏,本尊心中有数,望他二人不遗余力护佑总坛。”
“这……属下遵命。”李仲飞犹豫了一下,确认谭聪真心放他走后,深深一揖朝来路跑去。
待他走远,景汝林忍不住急道:“属下不明白,您为什么放他走?”
“不放又能如何?”谭聪冷冷道,“你的那些所谓真凭实据,被他三言两语便驳得体无完肤,本尊又不能真的让翠儿前来对质。”
“都怪属下嘴拙,不过就算让翠儿出面又何妨?事实终归是事实。”景汝林又疑惑道,“难道您相信木子风的话?”
“相信?他的话本尊半句也不信。”谭聪深深看了景汝林一眼,叹道,“汝林啊,本尊只你一个心腹,实在不想害你啊。”
“您是担心一旦禀明教主,教主会为了顾全大局拿我做牺牲品?”景汝林黯然垂首。事情的发展虽然一步步印证了他的预料,但他的心情却愈发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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